王荣连忙答应道：“好好，爹去办，你把手放下来，别把脸伤着了。”

王朝仪方才从镜子里见到了脸上奇丑无比的图案，哪里肯放下来，立刻要人那帕子、热水和洗脸的东西来，王荣一叠声吩咐下去，不一会儿就有人把东西拿了来。

王朝仪不肯给自己爹看，还要把王荣也推出去，还是王荣说方才已经知道了，这痕迹洗洗就能洗掉，王朝仪才没把她爹推出去。

她仔仔细细地洗了好几次，可那黑色的印记仿佛渗透进她的皮肤里一般，她把脸都擦红了，也不见这黑印消去半点。

王朝仪越擦也急，最后帕子将脸上的皮肤都磨破了，渗出血来，她也不肯听，还是王荣死死抓着她的手，才把她停了下来。

“仪儿，你别擦了，这个印子等爹去问问，一定有办法消除的，你别擦了好不好？”

王朝仪怔怔地望着她爹半晌，忽然仿佛被抽掉了胸口的最后一口气，双肩忽然颓丧地耷拉下来，整个身子往前一栽，就这么晕了过去。

王荣又惊又怕，慌忙叫马车把王朝仪送回王府看病。

如此一来，宾州人都知道王家的大小姐不仅被采了花，还被毁了容，不少人大骂采花贼无耻，也有一些人暗中瞧热闹。

如此一来，王荣忙得焦头烂额，有些事忠顺王也不放心别的人去办，也忙了不少。卫屏这时总算腾出手来，去见了一个要紧的人。

那是王荣贡献给卫屏的一处私宅，比不得这里气派，但胜在环境清幽，就是路远了些。卫屏平常没在这里住，但为防流民作乱，卫起在这里也安插了人手护卫。

卫屏每次来这儿，总要用三五辆马车混淆视线，也再三提示龙五要留心，若是里头的人少了一根头发，他就要龙五女儿的脑袋。这下可算是掐住了龙五的命脉，龙五每次都格外尽心竭力，因此一直没人发现这里。

他还特意派了一个机灵的丫鬟在这儿照顾，一应的喂药、喂汤、梳洗照料，样样都要求做得一丝不苟。

“这几天如何？”

丫鬟道：“回殿下，姑娘还是睡着，没有醒。药汤都按照大夫的吩咐喂下了。”

卫屏点点头，径直去了里面。

此处凤尾森森、龙吟细细，纱帘垂地，四周悄无人声，正是修养的好地方。

龙五没跟着进去。

卫屏一路掀开三四层纱帘，才终于看到床上躺着的单薄身影——香花双目轻阖，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前些日子还苍白的脸颊终于有了一点好看的气色。

卫屏握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香花毫无反应。

“你呀你，从那天起睡到今日，还打算睡多久？”

香花和赵焘出逃那日，卫屏已经紧急办好了事情，正在返程的路上。他收到急信快马加鞭赶回来时，正好遇到着急敢玩河边的老大夫。

卫屏立刻叫住他，吩咐他无论那落水的姑娘情况如何，他都说大事不好，说得越严重越好。

老大夫听得一头雾水，不肯答应，卫屏威胁他也不管用。

最后卫屏只能说了实话“她身份不一样，你只有说她死了她才可能得救，这样你要是还不答应，就别怪我送你去见阎王”，这老大夫是个老顽固，听了这番道理才勉强答应了。

那日香花被救起来时浑身都是伤，又呛了许多水，情况确实相当不好，老大夫就边摇头便说：“怕是要不好。”

围观的人一传十十传百，最后便成了“安平公主救上来时已经没气了”。

香花和赵焘被带回去后分开关押，忠顺王更看重赵焘，卫屏便守着大夫给香花看诊。

大夫道：“如今她水已经吐出来许多，只是体内还残留了一些，加上她失血过多、昏迷的时间有些长，若是能挺过十五天，就没有性命之忧了。”

卫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颗深色药丸，递给大夫看：“你可识得此物？”

大夫接过来仔细闻了闻，又举在眼前细细琢磨半晌，才老眉一抬，惊道：“这是……这是逍遥丹？”

“没错。此物难得，就是我们王府也只有三颗。”卫屏将那药丸取了回来，“若是我给她服下这个，会如何？”

大夫惊得白胡子一抖，摆手道：“那如何使得？这丹药虽是大补之物，但寻常人吃了尚且会昏死三日，何况这姑娘如今这样虚弱……”

卫屏一字一字道：“我知道，我就是要她先假死。”

大夫一脸吃了苍蝇的憋闷表情。

“可……可这风险太大了，万一……”

“没有万一。”卫屏斩钉截铁道，“眼下我当然不会让她服下，你先用药给她固本，我再给她吃。”

老大夫咽了一口唾沫道：“好……好吧，你给老夫三日……”

“不行，就一天。”卫屏一点不会怜贫惜弱。

老大夫咬咬牙道：“……行，行吧。”

那天过后的傍晚，安平公主的义女香消玉殒了。

忠顺王听到这消息的时候都怔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向卫屏。卫屏自然没看他。卫屏把听到消息的错愕、震惊和悲痛表现得恰如其分，连他爹都没看出破绽。

把载着香花的纸船送上路后的当天晚上，卫屏便买了一艘船，他和龙五追上纸船后把香花抱了下来，纸船本身就不吉利，他也不担心有人去看。

卫屏带着龙五连夜把香花送到了这个宅子里安置，还专门打发人把先前那个老大夫接了来看诊。

十五日之后，香花脸上的死气果然消退了，但她还是没醒。

老大夫皱着眉道：“那日我便说了，她这情形怕是不太好，她在水下待得太久，能不能醒全看天意了。”

卫屏抬手抚了抚香花的脸颊，哂笑道：“你听到那个老大夫说的话了吗？‘天意’？天意让你什么时候醒呢？”

“你要是一辈子这么睡着，可怎么办呢？”

卫屏叹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兀自笑了起来：“你要是就这么睡着，再过两年我娶了世子妃，再让人把你抬到世子府里去，对外……对外只说你是我捡来的小呆子，你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