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
作者:青刍白饭 | 分类:言情 | 字数:21.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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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夜阑踏碎街满月
夜色满地,华灯初上。
夜里风大,四月说什么也不让风念依出屋,只挑了灯,端了药汤,眼巴巴地看着她一点一点喝下去,少喝一点都不依。
风念依无法,苦笑地将这苦汤都吞进肚中。其实,她觉得自己已经好多了,至少行动已经不那么费劲,或许明天就能大好。
这药汤真是苦进心了,先前风倾衣喂着不觉得,自己这么喝来,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其实,面对风倾衣,她心中也很矛盾,前几日不想见他,他偏偏在眼前晃,这几日不计较了,偏偏那人不知去了那里,半点影子都不见。
风念依随意地倚在床头,或许是喝了这药汤,就有点昏昏欲睡。
“这日子过的,猪一般似的,吃了睡,谁了吃,不知道自己趁着这次伤病能不能胖上几斤。”
思绪越加迷糊的风念依,朦胧地转了这个念头就沉沉入睡。
于是,她没有看见,她的床头立着一人,正是她前一刻心头念着的人——风倾衣。
仿佛是刚从外面赶来,一向闲雅清贵的他,身上竟然布满了风尘。
青衣在灯光下,华光流转,愈见清冷。
他背着灯光,静静地看了她一会,转身推开那扇被四月关上的窗,春天和月色的清寒一起跨过轩窗溜进屋内。
他抬头望了望月,已挂天空的满月周边围了一圈淡淡的晕光,青青苍苍,穿透了无边的夜色。
淡淡地对月勾了唇角,真是好夜色。
他退回床边,在她床头坐下,伸着带了些寒气的手直接抚上她的脸颊,在她脸上流连。
睡梦中的风念依被这股寒气冷得眉头一皱,就要将脑袋缩进暖被中。
风倾衣却快上一步,将被角掀了,也不管她醒了没有,推着她坐起,送进怀中,拿着外赏就往她身上套。
被一阵寒气袭来,又被打扰了睡眠的风念依分外恼怒,她睁开那双带着点睡意的眼睛,恨恨叫道:“风倾衣!你到底想干嘛?”
风倾衣清淡地笑了,却并不说话,迅速地为她着装穿衣,待她衣物穿戴整齐,便把她搂进怀中,紧紧抱住。
在他怀中的风念依,感觉被他捂地稍微暖和了,心中舒服地喟叹一声,但脸上依旧还是恼怒,抬头直逼他的眸子,问道:“大晚上的,你不去睡觉,还扰了我的好眠,到底欲意何为??”
风倾衣俯下头,看着怀中的那恼怒的人儿,轻笑道:“我请你看出戏。”
她狐疑问:“真的?你怕没这么好心吧。”
他只是看着她笑,不说话。这淡淡的笑容,却为他清俊冷淡的脸上添了一份生气,
她愈加狐疑了,认真地打量着他,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个究竟。可惜,什么也看不出。难道真的只是看戏这么简单?
风倾衣不等她想明白,拿了一件白色狐裘将她紧紧裹住,直接抱起她就往门外走。
“诶,放我下来,我自己走,我还没虚弱到那个地步。”
她被他那突兀的一抱,弄得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子,又觉得不甘心,想她无伤之时,每每与他过招都不分上下,如今竟连走路都由他代步。
“风倾衣,放我下来!”
风倾衣却不管她的咋咋呼呼,还紧了紧手,只道了句:“如果你想弄得人人皆知,就尽管叫吧!”
“你……”她瞥见了不远处角落的杜沧,憋屈地住了嘴。
过了一会儿,看见他抱着她往正门去,又问:“你不会就这样从正门走出去吧?”
风倾衣勾了唇角,道:“有何不可?”
这下,风念依炸毛了:“当然不可!这么搂搂抱抱地上街,你不要脸面,我还要呢!你快放我下来!”
风倾衣挑了眉头,道:“你是怕有人看见这么虚弱的你吧!”
“你,你……”被拆穿心思的风念依,反而破罐子摔坏,理所当然道:“当然,我还要我女侠的形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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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清冷中带着愉悦的笑声在耳边响起,让风念依着实气恼,凶巴巴道:“你再笑!”
风倾衣止了笑声,脸上笑意却半分不减,道:“女侠大人,我保证没人敢笑话你。”
你就不在笑话我!风念依噘了噘嘴,索性呆在他怀中,任他去。
夜色还淡,华灯满街。
风念依踏着满地的灯光,循着热闹而去。而风倾衣悠闲地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
街上的行人并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走在街头,或步履匆匆,或且行且谈。
这夜街其实对她来说,并无什么新奇可玩的。只是这些日子拘在院子屋子里,呆的久了,就分外欣赏这一份热闹。
风念依逛了会,就觉得劳累,身体也软得厉害,就止了脚步,转身对身后人道:“诶,你不是请我看戏么?”
风倾衣背着手,闲雅地走到她身边,淡笑道:“是出好戏,可惜现在好没开始。”
“借我靠靠。”她直接将身体倚靠在他身上,才又问:“什么时候开始?”
他用双手扶住她的腰,将她搂进怀中,随意应道:“快了。”
她倚在他怀中,望了望天上的满月,道:“过几天我将要南下。”
风倾衣并不意外,只道:“好,等你身子大好,我送你。”
她并未推却,也不承情,只是微微提了提嘴角,没有说话。
这样的夜色,这样的月光,总让她想起那一夜,她差点命丧黄泉的那一夜。
那一夜,除了满目的苍痍和杀戮外,还有无可排遣苦楚,从心底泛出,让她一度绝望。
这些日子,她将这些事情前前后后梳理了一遍,就发觉这一局看似所有的证据都指向风倾衣,但其实仍有值得怀疑之处。那时情况太过紧急,她没有细想,险些就着了幕后之人的道。
如今想来,这幕后之人的目的不在这人人都在争夺的藏宝图,反而想要挑起她与风倾衣之间的纷争,甚至想要致她死地。如果幕后黑手是风倾衣,根本没有必要。
只是,她实在想不明白,她与谁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怨?竟然布了这么大的局来致她死地。
风念依在心底幽幽叹了声,虽然想得这样清楚,但她仍旧不能释然,至少对于寒烈信上所提到的事情,她依旧不能原谅风倾衣。
“你说,人心为何总这样复杂?”她问。
“因为人心太大,要装太多东西。”他答。
“可是,这人心就像这月,月满则亏啊。”
“亏了又如何?对人来说,总有一些东西比他的生命重要。”
她抬首凝视他,问:“那你可有这一东西?”
他笑得深沉:“有,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百倍。”
她正想问上一句“是什么”时,就听他道:“好戏开锣了,我们走。”
她抬头望去,街灯和月光的清辉相互映衬,使得这夜色包裹的街巷十分亮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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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蓝院中青蓝楼。
青蓝楼在这雍州也算是一个名楼,它的出名与白石顶相似,也得益于江湖武林人士的追捧。
往年,前往白石顶比武修行的侠士,总会在青蓝楼中订立契约、商讨结果。
当然,这青蓝楼也成为那些刚刚冒出江湖的新人挑战老江湖的重要场所。如果有新人想要挑战,很好办,去青蓝楼中报上姓名与意愿,只要对战双方同意,就可订立输赢筹码,然后上白石顶一战。
风念依也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候还只刚入江湖,听说青蓝楼有这一规则,好奇之心一起,就跑来这青蓝楼报名,结果人家看她太小,不肯予她报名,还嘲笑她一番,她一怒之下,挑战了此楼中排名第一之人。
至今,她都不知道这一个人叫什么,只知道最终是她赢了,于是,她的名声大噪,从此在江湖中也有了一席之地。
此时的青蓝楼里,剑拔弩张,气氛好不紧张。
只见,宽阔的青石厅堂里,围坐了一群人。这些人十几二十人为一群,衣着各异,可见是来自不同的门派。
的确,这里围坐之人,分别来自十个门派,都是在江湖中颇有名气的门派。
在气氛冷凝的那一刻,唐门长老唐路道:“诸位江湖兄弟,听我说一句,虽然这次从南风依那处夺得藏宝图,是我们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但诸位不要忘记了,如果没有我唐门将消息转给各位,没有我掌门的精心策划,这藏宝图肯定不能拿到。再说,经过这次,我唐门损伤严重,甚至掌门还卧床不起。因此,这藏宝图交由我唐门保管是最公平的。” 唐路,即是唐华的师弟。
“唐长老,又不是只有你掌门卧病不起?我们十个门派的掌门,只要那夜与南风依对战的,都是如此。虽然这消息是从你们那里传来不假,但这策划是大家共同商讨,怎么能将功劳全归你唐门?”一个不满的声音响起。顺着声音而去,可知这是五岳剑派之一的横山剑派秋桂平秋长老。
……
当风倾衣抱着风念依来此,只听得一片争吵声,里面不时蹦出“藏宝图”一词。
风念依与风倾衣一道站在青蓝楼楼顶,往下望去,下方场景一清二楚。
可是,场面太过混乱,她还是直直看了许久,才发觉这些人都是那天围杀她的主要门派,也才知这些人正在为“藏宝图”争吵。
她皱着眉头看了一会,看着下面将要失控的场面,咬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你说的好戏?”
风倾衣轻松道:“是啊,这可真是出好戏啊。”
风念依死死地盯着这张轻松淡笑的脸,心里一股寒意涌起。
只是没等她有所反应,青蓝楼中的这十个门派已经打了起来,混战一片。一片刀光剑影,一片惨痛喊声。
她心底悲痛:“你怎么能……”能这样轻描淡写地将这无数的人送上死路?
他轻轻抚了抚她的青丝,轻柔道:“你不是想要为韩家报仇么?你不是憎恨这些贪婪的人么?如今我帮你报仇,我帮你除了他们。”
她狠狠地拍下他抚着青丝的手,只俯瞰下方。只见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这场已经失控的混战中,没有了兄弟之分,没有了门派之别,只要在眼前,都要面对杀或被杀。
“我虽憎恨他们,但我从来没有想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你将群魔乱舞阵拿出,与他们屠杀韩府,与他们围杀我,有何差别??”
群魔乱舞阵,能够使人迷失心智、激发怨怒的阵法。一旦用上,阵内的人就如同死尸,没有意识,只有杀戮,且不死不休。这么残忍的阵法,她只在书上见过,从来没有被人用过,没想到……
他并不否认,反而看着下方的血腥场面冷漠地笑了:“呵,的确什么差别。可是,我要他们知道呢,他们伤你一分,我必定还上十分!”
“你……”
“你可知道,当我看见你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我的心情是怎样?真的是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他沉声道。
“但你也知道,他们只是受了欲望驱使,成了杀人的剑,并不是主谋。”
“所以,我也要他们尝尝自己欲望的后果。”
她豁然转头,问道:“他们所说的藏宝图是你给他们的?”
“是呢。你看,一张所谓的藏宝图就能让订立盟约的同盟分裂争斗,难道这不是一出好戏?”
“呵呵……好戏,当然是好戏,只是由你一手导演的好戏。”她冷笑。
风倾衣并不在意她的讽刺,只道:“如果他们没有那么贪婪,就不会走进这个圈套。”
她没有了开口的机会,原本绵软的身子,被风倾衣点了睡穴,就直接倒在他怀中。
风倾衣将她抱住,对已经昏睡过去的她道:“如果我伤了你一分,我也必定还上十分。”
夜色已深,下方屠杀已经结束,没有了惨叫,没有的喊声,没有了兵器碰撞的声音,只有死寂与满地的尸体。
风倾衣抱着风念依迎风而立,清冷地笑了。
真是好戏,他布置了十多天的戏怎么会不是好戏?
夜阑踏碎街满月,平生不怕忆痴狂。
谁问江湖是非事,都是无稽甚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