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靳，高昂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每次他带着沁来酒吧碰到他的时候会稍稍留心地看他一眼。我没有告诉高昂我同靳的过去，因为我并不知道要怎么叙述，也不知道故事讲完了他会怎么看我。

我同高昂认识的八年，一直克制着自己的私生活，我戒了酒吧的夜生活，断绝了同之前所有男人的联络，因为我实在不希望从高昂脸上看到任何厌恶惊诧的表情。那几乎可以算是修行的八年，我早已计算不出它是否值得。如今，我又要怎么去跟高昂解释，难道我要对他说，嘿，兄弟，其实我是个Gay，从来都是，现在常来的那个家伙就是我初恋的那个混蛋？真他妈的可笑透了，再往后，我是不是该对他说，其实，我也肖想你很久了？

只是，很明显的，我想的有点儿多了。高昂跟甄沁之间似乎有着不能逾越的障碍，我时常能在高昂脸上看到那种隐忍的表情，透着点儿无奈和不舍。我一直很想问他，他在坚持些什么，甄沁就真的那么好吗，可每次要开口的时候，又会把疑惑吞回肚子里，如果那是高昂的伤口，我又怎么舍得再在上面撒盐呢？

至于靳，我几乎每个周末都能看到他，他什么都没有解释，就是每次来了要一杯威士忌，然后说一个晚上的无聊话，再等我关门，一起离开。

为此，我几乎要兴起找人替我看店的念头，可每次看到他那张笑得让人摸不透的脸的时候，又忍不住忿忿不平起来，到底凭什么总是要我避让，就算上辈子欠得再多，也该还得差不多了吧！

“成靳，差不多了吧？”已经算不清是靳等我的第几个晚上了，我锁了门，转身看着他。

“什么？”他的脸上仍是笑着，那笑容真让人有杀人的冲动。

“别玩了，这么些个日子，也够了，你到底想干吗？”我皱着眉，“我记得你说过，你是正常人。”

“这年头，昨天跟今天都不见得一样，又何况十多年前说的话呢？你说呢，彦？”他悠闲地靠在门上看着我。

我捏紧了拳看着他，被人戏弄的感觉糟糕透顶，“你想怎样？”

“不是我想怎样，是我们想怎样，彦，你真那么想撇清我吗？”他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虽然还是同十多年前相似的那张脸，我却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如此陌生。

“什么意思？”

“你以为我瞎的吗？”他站直了身体，凑近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那个高昂是怎么回事，长得跟我可真像，真是巧！”

那表情就像是一只猫，而我就是被他拿捏在手里把玩的老鼠，我极力忍住要颤抖的冲动，推开他的手和他凑近过来的身体，“你开什么玩笑！”

说着，我就要走，却被他摁住，压在门上，“你要我告诉他吗？他应该还不知道吧？”

我突然就说不出话来，只能瞪视着他，我真是不懂，他到底想做些什么。然后，一点征兆也没有的，他吻上了我，那动作粗鲁，顶开我的牙齿的时候完全不容我拒绝，我震惊地看着他突然放大到眼前的脸，却怎样都挣不脱他的钳制，直到我用力地咬破他的舌头，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来，他才收住那股子疯劲儿，站直了看着我。

“操！成靳，我是喜欢男人，可我不是**，你他妈欲求不满，找鸡去！”一气吼完，我一把推开他，朝前走去。

“骆彦。”我听到靳在身后喊我的名字，那声音竟意外地透着几分虚弱，我没有回头，这个混乱的晚上，我一分钟都不想再见到他。

“Rock？”走出没几步，就看到高昂朝我走过来，皱着眉，表情有点严肃，在我面前站定下来之后，越过我看了身后正追上来的靳几眼，“你们，怎么了？”

我没接话，高昂是什么时候来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对话，还有那个吻，他到底看到多少又听到多少。

“你嘴怎么了？”高昂看看我，又看看靳，眼神里有着说不出的压迫感。

靳站在边上，没吱声，我呼出一口气，推了推高昂，“走吧！”

那个晚上，我跟高昂在他的公寓喝了很多的酒，他没拦我，我也没拦他。我想，他那是为了甄沁，可是，我不知道我是为了谁。

喝到最后，我躺倒在他家的地板上，看着天花板，觉得头一阵一阵的晕，高昂就在我的旁边，因为酒精的关系，他的呼吸显得有些沉重。

“高昂，我们多久没这么喝过酒了？”我没有转头看他，视线仍旧停留在天花板上。

“六年。最后的一次，你小子喝得差点酒精中毒，还哭了。”高昂的声音里有着酒后特有的暗哑，神志却似乎仍是清晰。

我没说话，关于那一夜，我仍记得，那天是靳的生日，那原本已是许久不曾想起的人了，却在听中学好友说起他们聚会的时候靳带了女朋友来之后，积压多年的委屈、愤怒还有不甘心，统统再度回来找我。那一夜，高昂就一直看着我边哭边喝酒，默默地陪着，直到我吐，直到我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高昂，其实……”突然，我很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高昂，却在说到一半的时候被他打断。

“Rock，我知道。”

我一下子觉得脑子有点慢，“都知道？”

“都知道。”

“所以？”

“所以，我很抱歉。”

屋里突然变得很安静，人在什么时候最可笑，就是自己以为隐藏得很好实际上谁都能看穿的时候。

“Rock，那个成靳，如果还有感觉，别非逼着自己。”高昂的声音有点犹豫的感觉。

“呵，这算是在料理后事？”我突然有了开玩笑的兴致。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的声音紧了起来。

“嗯。”停了很久，然后，我继续问道，“高昂，你觉得我恶心吗？”

“我从没那么想过。”虽然没有看到高昂的脸，我还是可以想象他脸上认真的表情，无论如何，这样都是所有结果里最好的一个吧。

“高昂，我可以吻你吗？”过了好一会儿，我再度开口。

然后，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用几乎听不清楚的声音应了我一句，“嗯。”

那夜，那个吻，单纯而温暖，仿佛一个仪式，终结我多年而来的惶惑，高昂闭着眼睛，表情安静，在我离开他的唇之后，他轻轻地开口：“Rock，对自己好点儿。”

很久以后，当靳和沁知道那夜的吻之后，他们无比疼惜地看着我，我就靠在靳的怀里低低地笑。

然后，沁突然冲到我面前跟我对视，“Rock，没用舌头吧，没用的话，我可以考虑以后某人欺负你，我再借你用用。”

“沁！”

“甄沁！”

后来，我才终于知道，甄沁是个多奇怪多八卦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