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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偏且执

作者:Shineo | 分类:现言 | 字数:18.4万

11.饕餮(2)

书名:既偏且执 作者:Shineo 字数:3077 更新时间:2024-10-26 10:27:25

“保重。”轻声说出这个词,知道对方不会听到。徐行知关上门,靠在墙上,骨头如同从身体中抽离,止不住往下滑。跌坐在木质地板上。

突然觉得好疲惫。活着真累。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狠狠拍打两下,感觉到更深刻的痛意。

徐行知掏出手机,熟练地拨出那个号码。“我们分手了。她现在一个人在外面,你……快去找她吧。”

说完牙唇紧咬,挂了电话。

胸腔里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懑,似乎要喷薄而出了。

“嗵。”

狠命而粗鲁。缺了角、散落在地的手机,恰似一颗无处安放的心。

*

天空中弥漫着黑压压大片大片的云,寒风凛冽而干燥。

唐诺庆幸自己一贯冬天要温度不管风度,在这个应该叫人感到丝丝寒冷入骨的时刻,□□保持温暖。只是心灵落了下风,堵得慌,想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

拉着行李箱的手已经在麻木的边缘。沿着扫过雪的路面,心情沉重得如同拖拽一块和她体重一般的秤砣。再没有来时的轻快。

异地恋啊异地恋。真厉害。

她中途精神出轨,他索性□□出轨。你方唱罢我登场,看谁比谁狠。

过去的一切仿佛一场聚散离合的梦。唐诺怀疑她仍处于梦中。周围的人,有戴着帽子的黑人,有穿长风衣的白人,可是没有她认识的人。漂洋过海来到这,没曾想迎接她的是这样的场景。和结局。

唐诺浸润在重重思绪中。

*

说来不要不信,应尧之最近在背单词。

之前因为去美南,他花半年的时间培训葡萄牙语,到那边跟当地人交流,不出一个月,竟能说得有模有样,甚至鱼目混珠,被人混淆国籍。

让一同前去的兄弟感叹,不愧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应尧之一笑而过。

学习语言有利于智商的开发,所以应家一向很在意这方面的培养。尤其是在幼年时期,少成若天性,习惯如自然[1]。

徐行知的电话打来时,应尧之坐在从美帝三代土著,号称“小霸王”的景茂那抢的道奇车里,拿一份葡萄牙日报,心不在焉地翻阅识记。

那面话音刚落——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不满和粗暴,他便看到一个穿着厚大衣的小身影。在漫天白色的雪花中,拖着行李箱快步朝前走,小脸一副视死如归般奔赴战场的凛然。

行李箱绊到一颗小石子,拉不动,唐诺的心情正值暴躁,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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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绪就像掩藏在平静火山下的岩浆,被一个催化剂引发全部的爆发。她脾气上来,把行李箱撂地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坐在马路牙子上,眼泪止不住地流。

这一带是郊区,来来往往行人不多。

异国的街头,衣服沾雪,她整张脸变得红白相间,尤其是鼻子红通通的。天知道有多狼狈。

唐诺大脑放空,哭了一会儿。纤长的羽睫被打湿,白皙的脸上挂着几条泪水。干脆趴在膝盖做一只乌龟,任长发杂乱地垂落。

明暗不定的光线,使得这个蜷缩着的小身影看起来愈发可怜。

一双黑色的皮靴停在她前方。

她的哭泣是没有声音的。察觉到了来者。脸还埋在膝盖上,只露出一双乌黑仿佛水洗过的大眼睛打探情况。

“你怎么总是哭。”应尧之长长地叹一口气。

唐诺见是他,联想到徐行知。于是装作没看见,心情更糟。复杂得如同猫咪和毛线团,剪不断理还乱。复又将整张脸埋在膝盖上。带着温度的泪水渗进去,给两膝传达点点热意。

应尧之陪她坐了一会儿。

一大只,一小只。

在偏僻宁静的街头,随处可见白雪。偶尔有一两个行人路过。

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抽了一支烟出来,“介意我抽根吗?”计划顺利进行着,似乎要到摩拳擦掌的地步。

应尧之需要做点什么来掩饰自己真实的内心。

唐诺抬起头,鼻子眼睛就跟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样子一样。红着皱着,丑丑的。只是之前是强忍着不哭,现在肆意了不少。

他甚至油然而生出一种他们从不曾分离的错觉。

看到这样纯洁无害的她,应尧之准备把烟放进烟盒。

她向他伸出手。伸向他手中的烟盒,将那根抽出来。又径自拿了还在他手中的打火机,其上一匹狼的线条简单明了,带着野性和几分人性。

唐诺点燃那支烟,指尖有轻微的颤抖。

生气、疑惑、难过,每一种情绪,都可以成为堕落的理由。她从没抽过烟,但今天,她有很多种理由尝试。

滤嘴靠近轻启的双唇。在最后一刻停下。

没必要。

所有被压抑的情绪不会因此而减少。唐诺自有一套纾解情绪的方式,只是现在她的理智不够用,只想让所有的,负面的东西,膨胀。拉着她下地狱。

应尧之瞳仁漆黑,夺过她手中的烟,摁灭在地上,想和她说话。

唐诺继续埋头坐在那。

眼泪止住了,心理的阴影抹不掉。赌气似的,呆坐着。不理身边的人,只想他走。

留在这干什么呢。

应尧之不准备抽烟了,只是安静坐在一旁。

雪花还在飘。给两个人的黑发蒙上一层白茫茫。在纷飞的大雪中,一块儿白了头。

见唐诺一点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应尧之怕呆久了她会感冒,强硬要拉她起来。

“你干嘛,别碰我!”开闸的脾气涌上来。

“别感冒了。”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应尧之没见过这样的唐诺,唐诺也没见过这样的唐诺。

后来,唐诺想,她能够这么肆无忌惮说出这样的话,除了因为应尧之是徐行知的表哥,所以她迁怒之外,是不是心里隐隐地发现了……他对她沉默的守护呢?

气氛沉寂一会儿。

应尧之没有生气,还是那副冷硬的模样。眸子里染上一丝色彩,却看不透。

他不说话,沉默地把她摔落在地的行李箱提起来。面上不显,似乎对唐诺来说是个沉重负担的行李箱,在他这里,这点重量就如同她那天买的几棵娃娃菜。

他提着行李箱,因为有长腿优势,步子迈得很大。不过一个犹豫的功夫,唐诺抬起头时,就发现她孤零零黯然躺在雪地上的行李箱,被应尧之转移到了他的车后箱。

什么人啊!有毒!

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抢东西,她要是不跟他走呢!唐诺连哭都忘了,傻愣愣看到他把她的行李箱这样安置。

直到鼻涕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从兜里拿出纸巾胡乱擦一把脸,继续埋着头。

应尧之立在车尾,看不远处那个依然缩着的小身影。

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棉衣,自带的帽子毛茸茸的。小腿细长,下面一小截藏在靴子里。

“败给你。”他喃喃,认命般迈动步子走过去。

唐诺已经不想哭了。她只是不想动,也不想让别人看到她这副鬼样子。

既然刚刚已经和徐行知说清楚,那么她就应该往前看。引入数学模型看利润最大化,投入与产出比,她怎么都不是吃亏的那个。

可是人呐,付出的感情难以量化。她不知道她有多喜欢徐行知,或许只有在以后的每一个想念他的瞬间才能懂得。

她真是蠢呆了。

现在想来,分手在以前的相处中似乎不是没有端倪。比如有时打电话突然的挂断、视频时她想看他房间他顾左右而言他,还有他曾委婉提到过男女之间的事,被她义正言辞拒绝……

唐诺正发呆,突然发现自己腾、腾空了……是在做梦吗……她抬起脑袋,梗着脖子转过头……他他他他、神经病吧……

应尧之竟然直接把她以坐在地上维持不变的姿势给抱起来了!

WWWhatttt the fu.ckkkkkkkk!!!

到底是什么姿势呢……就是类似给小孩把尿的姿势啊……

羞!耻!至!极!

唐诺不敢相信她的五感,也不敢相信她过去对应尧之其人的评价。她一定是在做梦……

直到应尧之见她没反应,又走了两步路。

就是一秒钟的时间。

唐诺反应过来,欲哭无泪,开始剧烈挣扎。“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怀中的人挣扎和尖叫得颇有歇斯底里的趋势,应尧之躲过她张牙舞爪地攻击,把她放在地上。

还没等唐诺反应过来,她就跟小玩偶似的,被换一个姿势让他扛着。为了防止肩胛骨顶着她,他特意搭一只手背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掌握她的腿,以免摔下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他完成得脸不红气不喘。反观她,脸红心跳腿发软,简直像刚跑了800米。

“你缺乏锻炼。”应尧之把唐诺放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用肯定的语气说。

唐诺尚未缓过气来。

结实的道奇慢慢行驶在柏油马路上,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

[1]班固,《汉书·贾谊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