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他们如愿第二天一早就出发下了山，赶了点路后，深夜就落地了东城。一切这么顺利全因为元五导演回去把最后几场戏来来回回看了几遍后，自己看得都有些胆战心惊了，立马打电话给了谢文光，让他赶紧把人带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最后那一星期，他们拍得其实特别压抑，演员们每天都裹着大量的污泥和人造血浆，拍摄现场也是一片肃杀血腥的场面。虽然后期能剪进正片里的内容可能不多，但元五当初一直压着这个剧本，就是为了最后这一场大厮杀戏，冷酷的、残暴的、却又寂静无声的杀戮，是对对手、仇人、宿敌的绞杀，也是对主角杜锋自己仅存的那一点正面人格的屠戮。

镜头里最后的画面，杜锋绑在手上的刀已经卷刃，血一滴一滴地滴落到泥土地上，却已经无法再被泥土吸收，积攒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小血洼。而他低着头，有些散落的头发被风吹起，半遮半掩间露出了他一双冰冷且麻木的眼睛，正毫无生气地紧盯着镜头。

元五被这个眼神吓得毛骨悚然，他一时不知该赞江逸演得太好，还是该害怕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立即给谢文光打了电话。他也没敢直接给林素打，只是迂回地让谢文光提醒林素多注意江逸的精神状态。

而其实林素在江逸回来的当天晚上就已经发现他的不对劲了，所以后来他们回东城的路上，江逸一路无话，她也没多问，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他。

等长途跋涉完，好不容易回到了他们久违的家后，林素一时感慨万千。她是真的很久没有回来了，当初他们才高高兴兴地搬进来多久呀，连暖屋派对都还没来得及办过，现在再站在这栋小楼面前，都有些恍如隔世。

“素素，”一路沉默的江逸突然开了口，他从林素的背后抱住了她，凑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欢迎回家。”

林素有些想哭，可她还是忍住了。她转身回抱住了江逸，也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回家了，江逸。”

江逸自然是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他又把林素抱得更紧了一些：“嗯，我没事的，素素，只是一时情绪还不太好。”

“我让谢文光帮你约了心理医生，休息两天后，我们找时间去一趟好吗？”林素放柔了声音，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道。

“好啊，”江逸显得配合无比，跟谢文光描述的完全不同，“你也要尽快安排一个检查吧？”

林素笑了，不管他是真配合，还是假配合，只要肯去，到时她总有办法让他乖乖接受疏导。她把江逸推开了一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陶艾伦会安排的，我按他的安排来吧，免得还要去调旧病历的存档。”

“嗯，”江逸摸了摸她的脸颊，看着她笑盈盈的样子，他觉得有些眼热，“我们都要好好的。”

“别害怕，江逸。”林素看着他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江逸也扯了个笑脸出来，只是看着十分的勉强，这倒是把林素彻底逗笑了。她难得哈哈笑了起来，一边拉着江逸进了门。

屋子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好像他们只是出门旅行了一趟，现在回来了。

“你这两年都没在这边住吗？”林素有些疑惑地看着毫无使用痕迹的家电、家具。

江逸把几个行李箱推进了门后，才应声：“我一个人，又几乎都在剧组里，费劲赶回来这个空屋子有什么意思。”

林素静静地把一楼都转了一遍，江逸也亦步亦趋地一直跟着她，直到两人又重新转回到楼梯口，林素叹了口气：“对不起，我当时实在太害怕了。”

“没关系，以后不要再害怕了就好，就像我现在也不怕你发现我的失常一样。”江逸牵住了她的手，“走吧，现在我们去洗个澡睡觉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江逸，”林素拉住了他，在他回头来看她时，才颇为郑重地继续，“我会努力正常地活下去的，所以你也要健健康康的好吗？”

江逸沉默，盯着林素看了好一会儿，才突然一把把人抱了起来：“你会长命百岁的，素素。”

突然腾空而起的林素吓得立即勾住了江逸的脖子，还有些气恼地捶了一下他：“你自己整天把‘一辈子’挂在嘴边，那就得好好的实现自己的承诺。”

“我会的，素素，”江逸亲了亲她的额头，“相信我，我一定会的。”

好了，这样就好了，过犹不及。

林素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她看着江逸还有些恍惚的脸，不忍心再逼他了，只得用力紧紧地抱住了他：“老公，抱我去洗澡。”

这一声久违的“老公”，直接让江逸失了神。等到两人终于躺到了卧室的床上时，天已经大亮了。

林素倦得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费劲地踢了踢江逸，开口时嗓音沙哑得不行：“去拉上窗帘。”

可江逸还是紧张兮兮地抱着她，上下打量：“没事吧，素素？没有什么不舒服吧？”

“你现在才问，已经晚了吧？”林素又踢了他一脚，“去拉窗帘，我要睡觉。”

江逸离开不过须臾，房间里暗下来的同时，他也重新跳上了床，抱住了林素：“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有些失控了。”

林素困得不行，可也不忍心让他惶惶不安，她费劲地睁开了眼睛，努力抬起了手，放到了江逸的脸颊上，轻轻拍了拍：“乖，睡觉，我没事。”

“素素……”江逸还是一脸的紧张。

“睡觉！”林素直接用了点力拍了一下他的脸颊，“你都不累的吗？赶了一天的路，刚刚又抱着我折腾那么久，现在还不困吗？”

“我担心你呢，”江逸被拍了一下脸，也不恼，反而安下了心，林素的手上还有些力气，应该没有要癫痫发作，他刚刚真的像是失了神智似的。他向来自诩不是重欲之人，可这在林素面前却从来不曾成立过，似乎从一开始，他只要一靠近她，就会产生不自觉地渴望，渴望与她更近一些，再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