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慢慢悠悠，浩浩荡荡地开往人类基地。

程临渊和江厌多数时间都腻在自己车上，除了拿物资的时候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其他时间基本上都把身边这一串人视为无物。

除却最开始有人伤到程临渊，以及后面有人试图同程临渊搞好关系的时候，江厌会表现得如凶神恶鬼一般，其余时间，他甚至是接近无害的。

因此难免会有人抱有希望——希望人类还有机会，自己还有一丝生机。

他们甚至跪在了江厌面前，用痛哭流涕来表达自己的悔意，渴求得到原谅。

江厌没应好，也没应不好，每天就跟看猴儿似的瞧这群人表演。

至于个中意思，就任他们自己揣摩。

*

当程临渊瞧见那堵足足围了一座城的高墙时，内心翻涌起了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复杂情绪。

脚下沉重得跟灌了铅似的。

“程哥，我们走吧。”江厌朝他伸手，铺洒下的暖光轻拢在他脸上，温暖而干净。

两年时间，江厌眉目依旧清隽如画，只是身条拔高，壮实了些，手指也较初见时要更加修长，含笑看过来时，让人心安。

程临渊伸手搭上去，十指相扣。

江厌朝他靠近两步，温热嘴唇贴在额心，安抚似地轻蹭几下，这才退开，眉眼弯弯，“别怕，程哥，一切有我在呢。”

“……我只是，舍不得。”程临渊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对面人。

即使不看，他也已经能在内心描摹出江厌的反应——唇角和眉尾会高高挑起，像颗黑宝石般的眼珠会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出开心雀跃的模样。

可他还是想看。

以后就见不到了。

江厌果然这般明媚地笑了起来，激动地熊抱了过来，蹭了好一会儿才稍稍平复心情，他抬手轻抚在程临渊僵硬的后颈上，声音轻柔，“可是程哥，我想送你回家。”

“我也舍不得和你分开，但更舍不得程哥为我停下脚步，为我放弃你那么想念的爸爸妈妈……”

“而且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这辈子受了这么多苦，等下又要救那么多人，应该造了很多很多级浮屠了吧？”

“所以程哥相信我，我会去找你的，下一世，下下世，生生世世。”

“到时候，程哥你不是丧尸，我也不是怪物，我们可以相携老去，再相拥着死去……”

“到时候程哥你不管是打我踹我，还是哭着求我，我都不可能放手的。”

程临渊回抱着他，也为江厌话语中描述的未来而放松了唇角，“嗯，那我等着。”

*

基地大门被彻底攻破，血肉和残肢堆叠了满地，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几乎冲得人头晕脑胀，直犯恶心。

当然幸存的人们早已经吐不出来，也哭不出来了。

他们只精神恍惚地把自己缩到角落里，脑袋低低埋下，不和那群形容可怖，到处游荡的丧尸对视上。

一个个面容枯槁，浑身脏污，狼狈至极。

估计再没两天，他们中的半数人都会直接活活饿死。

程临渊被江厌牵着，身前是自动往两边让出宽敞道路的丧尸群，身后是气氛沉寂缀着的救世军。

所有人都屏息看过来，面上或仍写着惊惧不安，或已经绝望麻木，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的罪人。

只有江厌脚步轻快。

如同登基的新王。

还牵着他心爱的王后。

当目光落至某处时，程临渊视线微微一凝。

恩恩。

小女孩比当初分别时长高长圆了一些，先前没有一丝情绪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迷茫无措，她的手指搅着脏污的裙边，手指用力到发白，身体也在微微颤抖着。

她的嘴唇嗫嚅着，说出的话语因为恐惧到极点而含糊不清。

程临渊是拉着江厌朝她靠近了几步才听清楚的。

她说：“……我没错、没错、就该是这样的、韩叔叔教我这样的……”

她边嗫嚅着，身体边不住后退，直至后背抵上墙壁，才彻底瘫软下去，眼泪不住往下流。

程临渊顿住脚步，没有再靠近，或者尝试去说些什么。

因为无论说什么，都不如她等下会亲眼见证的结局更有说服力。

他还瞧见温舒雅小心翼翼地从角落里窜出来，将不断颤抖哭泣的恩恩抱在怀里，带着她藏到了不起眼的角落。

瞧见了神色恐惧又复杂的白荧荧和姚夏。

收回视线，程临渊轻轻捏了捏江厌的手，“阿厌，我们走吧。”

*

接下来的事情顺理成章。

躲在实验室深处的江永盛被揪了出来，这位实验室首席研究员满脸凄惶恐惧，瘫软在地，涕泗横流地求儿子能饶他一命。

而江厌的回应是干脆利落地一枪爆头。

再接下来，他拉着程临渊来到基地的最高处，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人或丧尸，慢悠悠开口了，“我本来没打算放过你们任何一个人的。”

“但我家亲爱的不喜欢我手上沾太多血。”

“所以我决定只向吃过我血肉的人复仇。”

底下人瞬间脸色各异，有的满脸惊慌，开始四处逃窜，有的猛松一口气，瘫坐在地，有的则强自镇定，企图蒙混过关。

江厌将底下众生丑态尽收眼底，唇角勾起讥讽的笑意，“倒也不用担心我杀错，或者错放，因为只要吃过我血肉的人，身体都散发出一股香气，吃得越多，香气越浓。”

“那么各位，这笔债，该还给我了。”

说罢，他轻轻打了个响指。

与此同时，底下丧尸应声而动。

惊慌求救声和痛苦哀嚎声连成一片。

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响在程临渊脑海里。

【救赎值+10，当前救赎值100/100】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

【任务奖励：积分】

【屏蔽追踪器扣出积分奖励：5000积分】

【剩余5000积分，请问宿主是否要兑换能够杀死江厌的匕首？】

程临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顺着江厌的力道往里面站了站，听他嘀咕着，“程哥，你别看这个，小心吓着你。”

江厌靠近一步抬手，似乎想要来捂程临渊的耳朵，替他将所有的惨叫哀嚎声给阻绝在外，在四目相对时，他先是微微一愣，然后坦然一笑，“到时候了是吗？”

程临渊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