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都怪为娘没用啊。”

“你安心去吧，下辈子投个好胎。”

乱葬岗内，一位戴着草笠，穿着蓑衣的妇人跪坐在破烂草席边上哭泣。

阴暗的天空下着细密、朦胧的春雨。

有不少尸体的残骸在泥坑处若隐若现。

破烂草席露出的一只布满青紫小手食指微微跳动了一下。

“杏儿啊，你自小乖巧懂事，为娘想到你就这么没了就心如刀割啊。”

妇人想到家里多是靠野菜度日，现在小女被打死，野菜都没得吃，不禁悲从中来，掩面痛哭，不曾注意到破草席裹的小女已经睁开了眼睛。

细密的雨滴打在王杏儿脸上，雨水又划入颈窝，激得她打了一个冷颤。

她不是死了吗？

她原本以为，和那个人同床共眠九载，多少是有些情意的，没想到，还是被他一杯毒酒了却余生，他终究是嫌弃她的。

那为何这几年珠宝首饰、银两银票、绫罗绸缎不断的往她房里送？

为何处处宠着她，依着她，哄她开心？

王杏儿呆愣的望着阴沉沉的天空，眼角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不断地滑落。

“杏儿，娘的杏儿啊。”

王杏儿的思绪被熟悉、厌恶的哭声打断。

她缓缓的扭过头看着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阿娘？

阿娘？

自从那年逃荒被卖，她再也没见过阿娘了。

王杏儿又转头环顾四周，杂树野草随风摇曳，乱坟残碑时隐时现。

莫非，她被那个人扔到乱葬岗了？好狠的心，连一副棺材都不舍得给她。

枉费她陪了九载。

王杏儿抬手想抹掉脸上的水珠，忽然就愣住了，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手，又在自己身上摸索。

“啊...杏儿，你没死...”

妇人抽噎的动作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抬头一看，被吓得往后倒去。

王杏儿视线落在阿娘白嫩的脸上，沉思片刻，所以她还是被毒死了。

可她回到了九岁那年。

她永远记得，她那次被扔到乱葬岗是被阿爹醉酒打的不省人事。

阿娘以为她被打死了，破草席一裹就把她抱到乱葬岗。

她当时醒来的时候，周边空无一人，脚边都是尸骨残骸，吓得她拼着最后一口气连滚带爬的回家。

“阿娘，我没死呢。”

王杏儿低头慢慢勾起嘴角，鬼魅一笑。

老天待她不薄。

“你这丫头，没事就好，那我们快回家吧，待会儿你阿爹就要醒了。”

妇人，也就是王杏儿的阿娘柳氏慌忙的从地上起身，她刚刚好像摸到了好几截断骨。

“快走，快走，等会天黑了。”柳氏说完就转身大步往家的方向走。

那迫不及待的模样，当真是一点儿都不曾顾及到仍躺在地上的王杏儿。

“阿娘，我疼，走不动。”王杏儿等阿娘走出了几尺远才虚弱的喊道。

“阿娘莫不是忘了，我是被阿爹打的半死的？”

“我看你醒来，高兴坏了，杏儿，你没事就好，莫怪你阿爹，他就是喝醉了。”

柳氏听到杏儿的声音才转回身又小跑回来抱起杏儿就走。

“我知道的，阿娘。”

王杏儿将脸埋入阿娘的胸前，她怎么会不知道呢？

从小到大，她每次被打，阿娘都是这么劝说。

她的好阿娘永远只会站在一旁焦急的哭喊‘别打了’，从不拦住阿爹。

“竹鞭打在你身上，但是杏儿，娘也心痛啊。

我每次都跟你阿爹说别打你，他也应得好好的，可是，一喝酒他就...”

“杏儿啊，你阿爹还是疼你的。”

“你可别怨你阿爹啊，怪我没用，不能生个男娃给他传宗接代。”柳氏说着又低声哭泣。

王杏儿眼里闪过一丝不耐，她的阿娘如记忆里的一样，动不动就哭。

忒烦人了。

柳氏没有得到回应，只能自己默默地流眼泪。

只是，走了一会儿，她就抱不动了。

“杏儿，你下来走走吧，娘抱不动了。”柳氏双手都麻了。

王杏儿翻了个白眼，虽说她九岁，但是吃不饱穿不暖，她现在看起来也就六七岁的模样，又瘦又小，她阿娘抱不动是因为阿娘从不下地干活。

阿娘是阿爹不知道从哪儿买回来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抗，阿奶和几个伯娘就没有不嫌弃的，但因着阿娘会刺绣能补贴家用，家里的女人们也就没话说。

只是，阿爹不知怎的染上赌钱，阿爷忍无可忍在王杏儿三岁的时候做主分家了。

分家以后，是王杏儿小小年纪煮饭洗衣裳，阿娘从没进过厨房。

“好，阿娘，那你放我下来吧。”

王杏儿乖巧的回道，她小时候就没有闲的时候，经常要上山捡柴火，她对附近的几座山再熟悉不过。

前面就有个小坡。

“杏儿乖，等娘把手里的刺绣卖了就给你买糖葫芦吃。”

柳氏内心松了一口气，还好杏儿没闹。

“好，阿娘，你走前面。”

王杏儿站直身体，全身疼的她龇牙咧嘴。

“好，我走慢点，你跟着。”柳氏紧了紧身上的蓑衣，这二月的冷风吹的她直哆嗦。

王杏儿咬紧牙关跟着，阿娘背对着她，她看周边无人，把手伸进嘴里吮吸。

十岁那年，老神仙送的‘空间’也跟来了。

那是她被卖进青楼的时候，心生绝望，求死之时，老神仙入梦，跟她说’生而不易‘送她一宝物，望她能好好活着。

那宝物就是‘空间’，能存放外物，放进去是什么模样，拿出来也是什么模样。内有一灵泉，可美容养颜、修复、强身健体。

她就是靠着灵泉，才能让富商给她赎身。

也因着这灵泉，太过貌美被她的好哥哥送给那人。

可惜啊，她的好哥哥作茧自缚，她吹吹枕头风，那人就把她的好哥哥给杀了。

就算是当了状元郎，攀上了侯府又如何？

王杏儿喝了灵泉，有了些力气，刚好也到了下坡路。

好阿娘，重生回来，送你一份大礼吧。

王杏儿笑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她蹲下身子往下一滑，一不小心就把阿娘碰倒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