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散去了，二愣子带着他们都去李成功家帮忙去了。宽敞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了徐得意和老牛头，徐长生问老牛头，说道：“老牛叔，说实话，你和二愣子叔都上年纪了，村里的事儿的确得交给年轻人去干了！”

老牛头看着徐长生，说道：“这不是交给你了嘛？你年轻有为啊！”

徐长生摇摇头，说道：“我的意思是说，村里还有没有别的年轻人比较上进，咱们得好好利用他们！”

老牛头想了想，说道：“我儿子就不错啊！在咱村里的砖厂干了好几年，这不，砖厂败了，在家闲不住，去县里的工队上打零工了！”

徐长生仔细想了想，老牛头的儿子，他是认识的，叫牛亮，比自己小几岁，和韩铁柱是一拨儿长大的人，他是个人来熟，既精干又聪明，是个好料子。他问道：“他对砖厂熟？”

老牛头夸道：“熟得很！他十八岁进了砖厂，到现在，呆了十多年，门门道道都熟的很，砖厂没倒时，他是技术上的一把手！”

徐长生乐了，说道：“你让他抽空去寻我，我有事和他探讨！”

老牛头大眼一瞪，好奇的问道：“你要开砖厂？”

徐长生呵呵道：“没定呢！了解了解！”

从村里出来，他本想着回水泥厂的办公室去研究电子厂给的关于企业管理的资料，可是，他却忍不住又去寻潘云生了。潘云生不在，去开会了，他便等。等到了，天也黑了，一见面，他直截了当的说了村里让他当厂长，村民们又迫切的希望解决工作的问题。

潘云生听了，皱起了眉头，问道：“长生啊，解决工作的问题，让我咋帮忙？”

徐长生说道：“你是县长，足智多谋，思路比我开阔，你得给我出个主意！”

潘云生咕咕的喝了半杯茶水，说道：“我要是有这能耐，县里的街上便不会有那么多没事儿干的年轻人了。你纯属为难我！”他看了看徐长生，又琢磨了一下，“说吧，是不是想好了什么点子，要我支持你！”

徐长生佯装道：“哪有什么点子？”

潘云生翻起了资料，下了逐客令：“没有的话，你回家想去吧！不过，我可是提醒你，你的几个企业，我是了解的，目前的人员配备是刚刚好，这个结果，可是来之不易的！”

徐长生呵呵道：“我知道的，你把水泥厂的人分流到了电厂，多谢帮助啊！”

潘云生看着徐长生，催促道：“要谢的人是我，谢谢你帮我收了水泥厂！快说吧，啥事儿？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徐长生说道：“去年，长生林业创办了，向县里承包了一百亩荒滩地！现在啊，我还想承包一百亩！”

潘云生惊讶了，去年冬天和今年春天，他可是没少去长生林业帮忙，这里下雪大，那树枝枝金贵的很，一旦折了，第二年便减产不少呢！他说道：“你不嫌累？去年冬天，我可是号召政府院里所有的人给你的树枝枝扫雪，为此，我的胳膊疼的几天都抬不起来！”

徐长生无奈的解释道：“龙靠山村的人需要工作，我得解决，你也不能坐视不管。我是这么想的，把就业的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年轻的、男的、有力气的呢，继续制砖；另一部分年纪大的、身体一般的呢，便去种树。种树是累点，可是，除了累的那几个月外，其余时间都是修修剪剪，还是比较轻松的！”

潘云生说道：“以前的制砖厂，都是靠劳力；而现在的制砖厂，靠的是设备。”

徐长生点点头，认真说道：“我的计划也是上设备，一套一套的上，慢慢来；效率提高了，成本便降低了，只要价格合适，肯定有销路。还有，水泥厂的二车间需要重建，电风扇厂也需要归置，都需要砖头！”

潘云生的眼睛亮了，说道：“只要你搞机械化，我便赞同！这可是先进生产力啊！”

徐长生补充道：“我想，这个砖厂按照公司化来运作，但是，性质呢，还是龙靠山村集体的；若年底有些利润结余了，还能给村里的人发个福利！”

潘云生哈哈道：“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对我说，徐长生是个大善人！呵呵，你啊，心胸是绝对的宽广！”说着，潘云生想起了别的企业，便骂：“你看看县里南面的几个村企业，工资不发，电费不交，可是，企业的领导呢，却开上了小汽车！这些人啊，要我说，是黑了心了！”

徐长生不想扯那么远，说道：“长生林业往东的一块地是土克朗山头，一直荒废着，很可惜！您看看，若可以的话，租给我吧！”

潘云生点点头，回复道：“我觉得没问题，一来解决了就业，二来创造了效益，三来美化了环境，称得上一箭三雕啊！不过，这事儿得上会，这是程序！”

徐长生站了起来，卸去了一身的乏力，说道：“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临出门前，他又折了回来，“夏天快到了，你看看政府和机关买不买电风扇？你可得照顾美好牌电风扇厂！可不能，全中国的人都买，就咱自己人不买，不行的！”

潘云生站了起来，打包票的说道：“放心吧！我若不照顾你们，我还是人吗？”

离开了县政府，天便黑透了，他忙着往龙靠山村赶路，路过了长生果业的商店时，他让司机把车停了在商店的对面，下了车，站在路边，静静地看着，除了长生果业的商店外，其余几个商店都没有顾客进出。王萌萌向他说过，目前，市场竞争激烈，商店的生意差得很，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却是这么的差。

做商店的买卖，拼的是质量和价格；因为质量好，所以价格贵，这年头，人们手头的钱少，更倾向于便宜货。可是，徐长生不想卖便宜货，只想卖货真价实的东西。长此下去，收入骤降，商店便会亏欠，看来，对于商店而言，需要改革的不仅仅是制度，更重要的是方向。

那该怎么改呢？

看了很久，他无奈的回到了车里，吩咐司机向家赶去。

商店怎么办？

五个字在他的心头不停地萦绕，与其赔钱，不如关了它，至于王萌萌和几个店员，区区几个人，完全可以实现内部分流；可是，他又不想关门，也不想卖差等货，这便是问题的症结。

进了村里，他没有回家，而是去了李成功家。

在龙靠山这一带的地区里，对于丧事，都流行守孝风俗。守孝也叫作守夜，据说死去的人们的灵魂会在夜晚回来看看，人们需要在灵堂里点燃一根蜡烛，照明灵魂归来的路。为了使蜡烛不灭，便需要有人去守，而守护的人只能是儿子或孙子；若没人去守，只要蜡烛灭了，那灵魂便会迷路，然后，变成孤魂野鬼。

李成功和李成才不在，李前程尚小，这个差事没人去做了，正待众人心生唏嘘时，徐长生来了，他披麻戴孝起来，然后，跪在了灵堂里面一侧的草垛上，开始守孝。在他的心里，李成功都是自己的兄弟；无论李成才好坏，他也叫了三十多年的长生哥。梅子婶走了，走的时候很凄凉，若她的灵魂迷路了，回不了家，那是做鬼也不会开心。

前半夜里，还有人陪他说说话，后半夜里，人们都走了，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四月的天气忽冷忽热，可是，夜晚里都是冷的。在阴森森的灵堂里，中央摆着棺材，棺材里是死去的梅子，在棺材的前方是梅子的照相。四周里安安静静，微微摇曳的几根蜡烛照亮了这方寸天地，徐长生向外看着，他不敢向里看，因为，他也害怕。

突然，一只乌鸦扑腾着翅膀飞进了灵堂，落在了棺材盖板的最高点上，它用坚硬的嘴骨啄了几下坚硬的木板，啄不动，便不啄了。然后，它的身子不动了，只是，它的脑袋不停地左右转，一会儿看看棺材，一会儿看看徐长生，一双黑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