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看的入迷好像下一刻就要钻进去，这时父皇出声了，他问道：“萋萋看到哪了？”

“《谋攻篇》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我淡淡的念出来。

父皇喝了一口茶与我双目对视，说道：“未战而敌自屈，胜善也。未战而敌自屈服。萋萋对此怎么看？”

“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意思是所以，百战百胜，算不上是最高明的；不通过交战就降服全体敌人，才是最高明的。

“‘全’为上，‘破’次之，‘不战而屈人之兵’，这种战略思想可以避免‘日费千金’‘士杀卒三分之一’等损害，而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安国保民，百姓安居乐业。

虽然用武力也能取得战争胜利，但我军也会或多或少造成损失，也会导致一将功成万骨枯。

所以，孙子认为，百战百胜不是最高明的，最高明的是‘不战而屈’。”我怎么想的就原原本本说了出来，“能动嘴皮子的，不要动枪杆子，兵刃相见不如促膝长谈。”

父皇听完我的话点点头：“咱们父女想到一起去了。”

我愣了，突然想到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不是就等于送公主去西番和亲？

不是吧，我看书看入迷了，父皇却还在算计，果然他是皇帝我是烂泥。

算了，说自己是烂泥有点夸张。

等等，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父皇就坐在我对面，所以他能看到我看书看到哪一页了。

他不是一直吃着东西放空而是等着我看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等我看到了他再出声问我，他想知道我的想法，又或者说他想试探我。

我齐萋萋真想仰天长啸：人和人相处为什么这么累！

我恹恹地放下书：“父皇说的对。”

“明年六月初七，朕的萋萋就及笄了。今天你母后召孙夫人和孙二小姐进宫也是为了孙二小姐的婚事。您呢？萋萋。”父皇问道。

我沉了沉气注视着父皇的眼睛，那里面有深邃有疲惫有算计，我看不到一点点对女儿的爱。

我慢慢开口问道：“父皇，您心里有儿臣吗？”

父皇应该是没想到我会问这个问题，他愣了愣。

我又追问道：“父皇您心里有江山有黎民有朝堂，可曾留一个小小的地方给儿臣?”

父皇微微的笑了：“萋萋。”

他叫着我的名字，可是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在。”我回答着父皇。

父皇微微点了点头，他说：“有。”

听到父皇这么说，我却愣了。

等我反应过来，赶紧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对父皇说道：“儿臣心悦于杜宇，不是一见钟情，也不是见色起意，平心而论的话大抵就是日久生情。儿臣与杜宇相识于小时候，那时我一直拿杜宇当小跟班对待。我俩一起爬过树掏过鸟，一起考试作过弊 ，一起整过人，一起挨过罚。多年相处，点点滴滴。儿臣知道女儿家大谈情情爱爱之事不是好的教养，可是父皇儿臣一直矜持着，一直在等，如今却等到了杜宇远去山月关，儿臣不知道他这一去是否会平安归来。”

说着我竟然有些微微哽咽：“儿臣想来父皇应该也有过深爱之人，您心里的那个女子，儿臣不知道她是否美丽，是否有才学，是否也爱着父皇。也不知道您和她是否终成眷属，但是儿臣不想自己的人生处处是遗憾，您是皇上也是萋萋的父亲。”

我坚定地看着父皇的眼睛：“儿臣心悦于杜宇，请父皇成全。”

父皇看着我，良久没有说话，我猜他是想拒绝的吧。可是我若继续按着不说，估计着我和杜宇是不会有结果的。

“萋萋，按照规定驸马是不可以在朝堂任职的。”父皇说道。

“儿臣知道的，杜宇也知道的。”我说道。

父皇觉得男儿志在四方，所以他想用这个规矩来侧面告诉我：杜宇有他的志向。

所以我告诉他，我和杜宇都知道的。

正午的太阳照进泰和殿，阳光透过淡薄的云层，被镂空细花的纱窗筛成了斑驳的淡黄和灰黑的混合品，落在砖上，就好像是些神秘的文字。

我抬起手轻轻感受，阳光穿过我的指尖，明目张胆的跑走。

宋公公走进了说道：“皇上，公主该用午膳了。”

父皇没有说话，我也不想多留了，起身行礼说道：“父皇，我回芙蕖宫陪阿奶用午膳了。”

“嗯，下去吧，朕下午批完折子晚膳就去芙蕖宫。”父皇说道。

出了泰和殿，计春过来扶我：“轿辇已经在外面候着公主了，咱是回芙蕖宫吗？”

我摇摇头，现下自己心情不好，到了阿奶面前也是会被阿奶一眼识破，倒不如在御花园逛逛，散散心再回去睡一个午觉。

我说道：“既然天热，计春你和若满就先带着轿辇回去吧，五福跟我逛一会儿。”

可能实在是热，计春和若满也没有推辞。

我就带着五福向御花园走去。

御花园中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知是平时游赏之处。

更有花树株株挺拔俊秀，此时夏中，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有处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园中柏树较为奇特，奇就奇在有连枝相生者，有叉开腿生者，有树身扭旋而生者。

开门迎客者，即是一株连理柏，本是两棵树，长大后便枝叶相抱，交在一起，故曰连理。

有小亭子纱幔低垂，营造出朦朦胧胧的气氛，四周石壁全用锦缎遮住，就连石顶也用绣花毛毡隔起，陈设之物，极尽精致，帘钩上还挂着小小的香囊，散着淡淡的幽香。

夏天正是月季盛开的时节，月季红艳艳的花儿在枝头怒放，颜色是那么浓，那么纯，没有一点杂色，简直像一团燃烧的火焰。

走着走着便遇到了满架的蔷薇，柔条披挂的枝叶上，缀满了圆润的花，芬芳呈媚气。

蔷薇脸盘小小，重叠的瓣，粉中透红，红里泛白，有的微微调些紫，说不好这是什么颜色，或许这就是蔷薇色。三五朵一簇，沉甸甸，热闹在枝头，有了一种庄重古朴的美。

看了这许多秀丽景色，我心情也放松了些。

“五福，咱们回去吧。”我说道。

五福给我扇着扇子笑呵呵的说：“欸！”

我见五福的笑容，也笑了：“五福，你咋这么开心。”

“公主开心我就开心。”

我抬手就要打他：“油嘴滑舌。”

却听到有人在说话的声音，我招招手让五福和我一起在暗处躲躲。

只听的那人说：“听皇后娘娘的意思，杜家那小子是个香饽饽，京中好多小姐都喜欢他。但是烟儿啊，皇后娘娘还说了，杜家是不会再这么鼎立下去了。你看看如今朝堂上表面是陛下倚重着杜阁老但是其他的杜家人没有什么在朝堂上出头的，你嫁给了杜宇，最好的结果就是和杜宇一起镇守山月关。山月关苦寒，儿啊，留在娘身边吧。留在重京，咱还有皇后娘娘啊。”

是孙夫人的声音。

孙沉烟没有说话。

父皇想把杜宇留在山月关？

那石清逸呢？难道是要调回京城？也是了，石清逸在山月关年头也不少了，根基一定稳了，但是父皇哪能允许他在山月关独大呢？所以趁西番进功的机会，把杜宇留在山月关分化杜家的势力，再把石清逸调回重京，破坏石清逸在山月关的根基。而付施云……立下战功以后估计会升任御林军总统领吧，父皇啊父皇，真是一箭三雕的好计谋啊。

孙沉烟在抽泣，想来她应该是想放弃的，若不放弃就应该和我一样去争取吧。

等她们二人走远，我才带着五福从暗处走出来。

我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五福，你说人活着为什么这么累。”

五福弯着腰低着头：“奴才不觉得累。奴才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奴才的爹把奴才的姐姐卖了，换了一个冬天的吃食。第二个冬天，奴才的爹想把奴才的妹妹也卖了，奴才不乐意就进了宫。刚进宫也过得不好，被人欺负，身边尽是冻死的，饿死的，热死的，也有干活累死的太监宫女。不过万幸奴才被平阳公主看上，指给了公主。平阳公主和公主您都心善慈悲，奴才跟着您没受过什么累，也没遭过什么罪，每年也有余钱贴补家里。”

说着五福竟然哭了：“奴才本来就叫狗蛋这么个名字，公主您给赐名叫五福，奴才没读过书也知道五福这名特别好。公主您还待奴才好的跟亲人……”

说道这儿，五福连忙跪下给我磕头：“奴才没规矩了，没资格和公主殿下说是亲人。”

我正要流出泪，连忙把他扶起来：“五福，咱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若是没有意外，你，沈七，若满还有计春咱们还要互相陪一辈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