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夜里探险的缘故，柳一一半梦半醒之间居然看到了刘二，他的腰挺得很直，跟她说：“二小姐，刘二终于解脱了，没福气接您的赏识了。”

柳一一猛然惊醒，她侧头看向窗外，见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缓缓坐起来，“什么情况？我也有心理暗示了？”

这是褚苍辰对自己听到唱戏声的理解，也许深更半夜还可能会是人为，但那天柳一一就坐在他旁边，她都没听见，这肯定就是心理暗示。

如今柳一一也开始有这种经历，她回头看看旁边还睡得熟的大表嫂，想：“哎呀，可能就是事有凑巧，他在那儿唱着玩儿呢，也没说男人不能唱女声，以前不都那么唱嘛。”

可柳一一还是心神不宁，她总觉得刚才的梦有一种不祥之感，吃完饭走去前院，看见一群人在河道里好像在捞什么，她觉得很奇怪。

北方的冬天齁冷，这会儿河道都已经结冰了，大早上跟那儿捞什么呢？

“你们，刘二！”

柳一一走过去刚要问，就看到本应该结冰的河道里倒伏着一个人，刚好就在冰碎掉的那一片。柳一一看不到他的脸，可他穿得衣服，就是她刚才梦里看到的刘二。

她后退几步，下意识按住心脏的位置，感受着心脏剧烈的跳动，她呼吸也开始变得不顺畅，一双眼睛却很难从尸体上挪开。

“二小姐，您怎么在这儿，快快，扶二小姐走，晦气。”

柳一一的视线被截断了，一个上了年纪的妇人走过来，扶着她说：“二小姐，走吧，可不能看这些，会惊着心神。”

柳一一下意识把重量倾斜了一半到这个她都不知道姓名的妇人身上，恍惚地问：“他，他怎么回事？”

那妇人摇摇头，有些惋惜，“可能大晚上走路没留意，不小心滑到河道里去了，这么冷的天，没人路过，可不得冻死。”

“唉，可惜啊，说话就要升上去，这会儿没了。。”

“这些河道早早就在，天天就走这些地方，也能栽进去，唉，命啊。”

“赶紧的！废话那么多，等主子们都起来，看到晦气不晦气！”

柳一一听着身后渐渐转弱的谈话声，她只觉得很魔幻，现在是一个人死了，居然比早上出门上班在马路上看到一只被轧死的流浪猫还平淡。

河道里的浮尸，刘二的死，似乎在柳家就是一只不小心被药死的猫，柳一一下班回来，她已经听不到任何关于这件事的新闻。

院子里张灯结彩，一个个红灯笼挂在游廊上，是啊，快到新年了，真没必要让一些小事平添晦气。

“一一。”

柳一一回头，看是关亦诚一个人站在身后，顿时没好气：“干嘛！”

关亦诚如常走过来，在她身旁一步远的地方站定，“怎么了？没精打采的。”

柳一一下意识怼：“看见你我心情能好吗？”

说完又觉得不合适，低声说：“昨天跟你说那个唱戏的，死了。”

“什么？”

关亦诚皱眉，跟着又问：“你怎么知道的？你亲眼看见了？”

柳一一点头，又转头看他“你不知道啊？看来也没多恋爱脑嘛，还知道有秘密该瞒着你。”

她往前走，问又跟上来的男人，“堂姐夫来我们家干嘛呀？一个人来不够郑重啊，怎么没把你二叔也给带来啊？”

“干嘛要告诉你，”

关亦诚加快一步走到前面，又回头，盯着有些憋屈的柳一一，“哎，我做不了你堂姐夫，别那么快认亲戚。”

“切！”

柳一一看看周围的喜气，又幸灾乐祸，“你是不满在我们家办喜宴吧？有种入赘的感觉？伤男性自尊心了吧？”

关亦诚笑笑，无所谓地说：“如果二小姐愿意分半张床给我，我住这儿都行。”

柳一一送他一个假笑，“滚。”

她转身拐向另一边，看这没皮没脸的神经病还跟着，顿时有些火，“干嘛？骚扰不过瘾了是吧？还玩儿跟踪？这可是我家。”

关亦诚叹气，双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展示给她看，“柳一一小姐，你觉得我跟踪你干嘛呀？一不能偷拍你跟谁约会，二也不能拿刀威胁你老实点。我跟着你干嘛？”

柳一一被噎得翻白眼，“那你跟过来干嘛？”

关亦诚指指二房的方向，“我有事找你爸，可以吗？”

柳一一不信，但关亦诚跟进来还真去北房了，进门前还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柳一一都想把手机砸过去，又舍不得手机，只能恨恨地嘀咕：“我就自恋，管得着吗你？”

“你干嘛呢？站这儿也不进去？”褚苍辰从房里，看表妹杵在他门口咬牙切齿，开口问。

柳一一很尴尬，打着哈哈说：“没干嘛，就活动下五官，你怎么在这儿啊？不是大表嫂说让你搬她那边去吗？”

褚苍辰看看左右，拉着表妹往边上挪两步，小声说：“听说早上那个刘二掉河里了，你也看见了？”

柳一一点头，“你也去看了？”

褚苍辰摇头，有些困惑：“他怎么会掉河里啊？我听他说过，他会游泳的，瑜菲，”

柳一一赶紧摇头，“游泳能有什么用啊？那是冰窟窿，又穿着大棉袄，鱼也得被沉得浮不上来啊。”

昨天褚大表嫂千叮万嘱，说是不能把这事告诉褚苍辰，虽然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她答应了就得做到。

她拍拍表哥肩膀，“哎，关亦诚来了，跟我爸在谈事呢，你进去瞅瞅，他们在谈什么？”

褚苍辰很抗拒：“我不去。你爱打听你自己去打听吧，我还得回去画画呢。”

柳一一反手拽住他，“你背着个画架，去哪儿画画啊？”

褚苍辰指指花园方向，“春荷院啊，我这画快完了，这个时间的光线比较合适创作。”

柳一一看看昏暗下来的天色，又想到昨天晚上的刘二，和今天早上的刘二，她不自觉抖了抖，说：“还是别去了，那地方够邪门的，你不是都说有心理暗示了嘛，再去万一发展成精神疾病怎么办？”

褚苍辰笑，“怎么可能？我现在又不住里面，只是去画半个小时，你有事吗？没事一起去呗。”

再次走上竹林里的小径，柳一一开始往褚苍辰身上贴，“二表哥，你有没有觉得今天这里好冷啊？”

褚苍辰觉得好笑，“前几天降温你都没觉得冷，今天温度还升了点，你怎么还冷了？”

柳一一心想，前几天那只是生理寒冷，外套就能御寒。现在是心理寒冷，她总觉得竹林里怪怪的，像有阴森的气息在弥漫。

春荷院的门还是原来那样敞着，褚苍辰走到院子尽头，把画架依旧架在他原来作画的地方，这两天有大哥陪着，他对这个院子现在只剩下创作欲。

靠在廊柱上，看褚苍辰专注地在作画，柳一一忽然觉得很荒谬，这么一座能把人逼疯的院子，居然能借艺术家的手变成一种凄烈的美。

褚苍辰说这幅画叫废园，蓬勃的草木，杂乱的生命力交叠，跟被掩盖的人为堆砌融合在一起。奇异的，她感受到了这院里曾经关过的那些疯子和头顶上铁丝网的抗争，可这种抗争有用吗？

她看向头顶的铁丝网，忽然好奇，“二表哥，你说这网有没有通上电啊？可能也有人爬上屋顶想跑，然后被电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