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世纪加勒比海侠风云
作者:秋霜雪 | 分类:历史 | 字数:113.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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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追随金币的叙事
克劳知道,不能让巴德老爷占据主动,最关键就在于不能让他掌握关键道具。
“嗯……那金币现在藏在我船舱的抽屉里……”
“巴德老爷,别忘了,愉快、真诚、毫无芥蒂……”
“这……”巴德老爷为难地看了看其他人,却没有得到积极的回应。海盗卡特自不用说,一心想要得知寻宝大计的阿尔弗雷德以及本渴望打入集团核心的沃尔特,此时也机敏地竖直了耳朵,深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我听说,商人虽偏重利益,却不能丢失信誉,先生,既然您已经决定和别人合作,就不该再隐瞒什么了。”沃尔特在一旁推波助澜地说。他现在算是有些为难了,究竟入不入这个局,他实在是看不透,也说不准。
“就是,对方可不是对你唯命是从的年轻下属,你怎能不给个面子呢!”阿尔怨恨地讽刺道。
“你们……”巴德老爷见走投无路,又是气恼又是无奈。
“老头,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是吧!”卡特说着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肌肉,这是他惯用的招数,专门用以威胁那些弱势的人们。“你要是再敢说半句假话,我就把你生吞活剥了。”
“卡特向来说到做到,你别耍小聪明。”克劳阴沉地补充道。“别忘了,我也在场,你再也不能靠油嘴滑舌来逃脱干系了。”
“哎!”巴德老爷不甘心地叫嚷起来。“我就知道,这三枚金币如同孪生兄弟一般互相吸引,指不定哪一天就会落到互相争夺的地步!避不开、躲不过,这就是我巴德家的诅咒!”
“你在说些什么啊!什么三枚金币,什么孪生兄弟?你能不能说明白些。”阿尔着急地嚷道,这位心急的少年已然接近了令他朝思暮想的话题,为此他忘记了自己的立场,甚至学起海盗的样子催促起他的雇主来。
“兄弟,你该睁眼看看这老狐狸的本来面目了。”克劳冷冷地对阿尔说。“要不是他急于保住被我抢去的金币,你即使拿把枪顶在他的脑袋上,他也不会吭声的。这个固执的商人就是这德性!”
“别急,我正在酝酿词汇呢……”巴德老爷听了克劳对自己的评语,完全没有害臊的意思,他掂了掂肚子,站起身来,背着手在人前走了两圈,把说书人的架势摆到十足。
“这样吧,咱们就先从一个无耻的骗子说起。”
“别看着我,我还没他无耻呢。”克劳见卡特瞟了自己一眼,便生气地说道。
“不,当然不是指克劳……我是说骗子劳伦斯。”
“就是我们来此地寻找的劳伦斯?”阿尔弗雷德忙问道。
克劳皱起眉,他知道巴德老爷要讲什么,那个故事,他早在当初栽跟头的拍卖会上就已经听过了——至少,听了前半段无关紧要的部分。
“正是此人,但是注意,阿尔少爷,我们不是来寻他,而是来寻他曾经留下的痕迹。劳伦斯活在两百年前的时代,与我们相距甚远。”巴德老爷补充完,便习惯性地想捋一捋自己的胡子,却遗憾地发现那里已经被卡特修剪而空无一物。无奈,他换了一只手,去对幸存的一撇胡进行开拓。
“你要来这儿,就为找一个两百年前的人的痕迹?”沃尔特茫然地问道。“就为了一个普通的罪犯,一个小小的骗子,你们便要深入大英帝国最重要的监狱来?”
“您感到难以置信是可以理解的,沃尔特先生。这骗子劳伦斯的确如你所言,是个卑微的、毫无名气的、可怜的小畜生。”巴德老爷为自己的发言打着铺垫。“我一开始也是感到难以置信的,沃尔特先生,可您是否想过,一个小小的骗子,凭什么会被关进世上最高规格的监狱来?难道是因为伦敦其他监狱满员了,单单多着他一个来?或者说亲爱的法官大人搞错了判罚,把他误判到此?我看这些都是不可能的吧!”
“这……”沃尔特顿时哑口无言。的确,他太在意骗子劳伦斯那卑微的身份——这是职业病——反而忘记了伦敦塔的高贵身份。是呀,凭什么普通的罪犯能够攀龙附凤,被关在这座伟大的监狱里,凭什么?
“看来,大家都看到问题所在了。伦敦塔可不是安置普通罪犯的地方。这里曾关押道貌岸然的大主教、功高盖主的烟草走私犯雷利、甚至是羽翼未丰的伊丽莎白公主。但骗子劳伦斯算个什么东西,他凭什么能与上述人物享有同等待遇?”
“就是啊,凭什么呢?”阿尔弗雷德激动地问道。
“劳伦斯的三枚金币,对吧。”克劳阴沉地问道。
“没错,看来你在海盗那也没闲着啊。”巴德老爷赞扬道,克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叫他别说废话。
“对于劳伦斯此人,外面能查到的说法只有两种。据《亨利八世本纪》里记录,在1526年,劳伦斯因传播异端邪说罪被判刑入狱,并于第二年病逝于伦敦塔中。而在《都铎王朝的兴盛》一书中则提出其因诈骗罪而入狱,并于同年圣诞节逝世的说法。瞧,即便是从一些地摊文学中入手,劳伦斯的结局有没有一个详细的说法。这整件事真是模糊、刻板、扑朔迷离,符合大英帝国的一贯作风。问题在于,这个劳伦斯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一身罪名而被投放至伦敦塔监狱?”
第135章 追随金币的叙事
他顿了顿,期望看到听众们的反应。阿尔弗雷德直愣愣地瞪着他,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沃尔特仍是一副将信将疑的态度;卡特正百无聊赖地掏着耳朵,他对这些故事感到兴味索然,只有关于宝藏的部分才能令他侧耳倾听;克劳则全程面无表情。
“以我的经验看,造成这种后果的原因,恐怕在于他惹恼了某个小心眼的皇室要员。”沃尔特说。“巴德先生说的对,被关在伦敦塔里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没有想到这一点真是失算。”
“所以他才在短短一年里便送了性命,是吧?好了,巴德老爷,快讲重点吧。”克劳催促道。
“别急,好戏才刚开始,这事得循序渐进来讲才有味道呢。”巴德老爷说完,找了张椅子坐上,开始讲述另一段稀奇古怪的故事。
“到刚才为止,我们一直都在以劳伦斯的视觉去寻找线索,这是情理之中的事,也是绝大部分的历史研究者采取的方法。所以在过往的数百年里,尽管有许多人致力于寻找劳伦斯提到的传说——克劳知道这个,有机会,我会跟沃尔特先生说——但他们全都无功无反,于是只能将“骗子”冠在早已身死的劳伦斯身上,借此聊表自慰。”
“但我们忘记了,对于一起本就不正常的寻宝事件,又偏要用一本正经的科班做派,这才是失败的原因。故而,现在就让我们抛下可怜的劳伦斯,从金币的角度来入手。注意,这一小小的举动也是壮举,它将区别我等与两百年来的其他凡庸之辈,将真正的伟绩显现出来。”
他真是一个演讲的好手。克劳心想,要不是在过去累积了太多对巴德老爷的不信任感,他现在恐怕都要感动得落泪了。他对面的青年,似乎也有同样的想法。
“先来说说那传说中的三枚金币。要知道,即使翻遍整个大英帝国所有的图书馆,也无法找出关于‘劳伦斯的三枚金币’的只言片语的记载,但你已经知道了,克劳。那三枚金币的下落,你还记得吗?”
“一枚被商人买下,一枚被海盗抢劫,还有一枚从未浮现在这世上。”克劳回想起拍卖会上的故事,回答道。
“没错,如果我们追寻海盗的金币,就能很清晰地发现,这金币的下落有着十分清晰明确的记载。”
卡特点了点头,突然插话道:
“我在沉船湾听到过一些风声,说是今年有个小有名气的海盗脱逃了,他带着全家老小,连同那已经在沉船湾流传许久的传说——刻着古怪符文的金币,一同离开了沉船湾。马龙·波迪尔气坏了,于是派人追杀了那个海盗,但还是失去了金币的下落。”
“请问,在沉船湾流传许久的传说是什么?”巴德老爷礼貌地问道。
“还能是什么?都是那些喝醉了酒的懒汉们做的白日梦,失落的宝藏一类的。”
“这就对了。”巴德老爷点点头。“哪怕持有者本人已经放弃了寻宝的理想,但其潜意识依然将金币珍藏,用传说赋予其神秘,并随着岁月而不断升值。克劳,我可以补上后面的故事。你可记得,我在布里斯托的产业接济了某个濒死的海盗,并从他那里得到了金币——正是那枚被海盗抢劫的金币。”
克劳不需要他补充后面的故事,他被蛊惑,偷去了镶嵌了金币锁的假货,又被海盗俘虏,最后亨利·巴斯克在沉船湾将金币锁溶解,发现了遭戏弄的真相——的确,若以金币的视觉来看,所有的事情都是线性的、清晰而明了的,尽管那中间的细节对大部分人都不友好就是了。
克劳又转念一想,觉得海盗们的确对金币早有预兆。不管是马龙·波迪尔还是鬣狗,似乎都对金币十分重视,也都派了海盗,先后潜入了银港,企图将金币占为己有。只不过马龙的人不知何故身死异乡,而后来的亨利·巴斯克却抢到了先机,以更强硬的手段将假货纳入囊中。
可是巴德老爷在事前并未持有金币,他又是怎么知道骗子劳伦斯和金币的传说,并为此研究许久呢?
一个大胆的想法划过克劳的脑海,他定了定神,仔细打量巴德老爷那张悠闲的脸,但是并没有说话。此时人多耳杂,他不想惹更大的麻烦。
“那么,让我们用同样的方式,来对待劳伦斯的第三枚金币。除非它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不然的话,它就一定在劳伦斯生命轨迹的某个角落,静静等待后人的探秘。现在,该轮到你想想了,克劳。当用以维系奢侈生活的三枚金币已经没了两枚,特别是这第二枚并没有为他换来生活的条件的时候,劳伦斯会做什么?你会做什么?”
“……我会慎重选择买家,不再公然在大街上吆喝这些危险的秘密。”
巴德老爷拍了拍手。
“没错,再来看看《亨利八世本纪》及《都铎王朝的兴盛》中劳伦斯的罪名,传播邪说、诈骗,你能想到什么?”
“他惹上了他惹不起的势力,恐怕……他惹上了王室。”
“这正是他锒铛进入伦敦塔的原因,是的。”沃尔特自言自语,瞳孔因为兴奋而张大。
“而到目前为止我们知道,如果不是有意为之,并付出巨大的努力和漫长的岁月,这金币的秘密是藏不住的,它或是成为传说,或是显现于世,绝没有就此沉寂的选项。”巴德老爷大声说。“所以,所以!在王室并没有传出金币消息的当下,我绝对相信,它仍然伴随着劳伦斯,一同待在这阴暗潮湿的监牢里,只不过前者腐烂生蛆,后者永恒存续。”
“就在这个地方,是吧。”克劳指了指脚下的土地。巴德老爷点了点头。
“其他的你们都已经知道了,劳伦斯获刑入狱,并在一年之内离开人世,连带着金币的秘密,一同进了棺材。”
“你为什么会认为,王室没有掌握金币?”克劳突然问道,“你说金币的消息不会沉寂?但只要付出努力,那也能做到,并且已经有了证明,不是吗?”
这对其他人而言是不知所谓的话,巴德老爷却心里清晰,他解释道:“劳伦斯生活在地理大发现时代。自新航路开辟以后的,我们国家一直在积极争夺海上霸权,却始终处于劣势,不敌西班牙与葡萄牙。在形势仍未分明的战争时期,一个有可能找到大量宝藏的机会,无疑能大大激励国民的信心和探险热情。因此,王室哪怕只有一丝的线索,也会迫不及待地公之于世,并为此招兵买马,扬帆出海。”
克劳想了想,觉得这是合理的解释,于是点了点头。
“这便是巴德老爷我的秘密,也是我的筹码,海盗先生们,你们怎么看?现在我提供了全部关键信息。”
“而我也会遵守约定,巴德老爷。”克劳冷冷地说道。“我要跟你们合作,带着我的兄弟们一起去找到失落的宝藏。”
“呵呵,真有你的克劳,干的漂亮。”卡特高兴地嚷道。
“……”巴德老爷沉吟良久,阿尔弗雷德紧张地望着他。
“老爷,你不会真与这些罪犯合作吧。”阿尔弗雷德想到了注重名声的罗伯特·霍尔,于是赶忙质问道。
“阿尔少爷,这两位先生虽说仍是海盗之身,但他们渴望探究未知的心情与我们是一样了。再说了,我听说乔治陛下已经委派伍兹·罗杰斯前往巴哈马地区赦免海盗,我的朋友克劳届时也会恢复清白之身——他本就是被卷进来的,现在也不会与国家敌对。与他们合作,我们也只是在未知的旅途中得到一些额外的助力。但如果我们拒绝他们,我们现在便性命难保,这道选择题应该很容易吧……”巴德老爷苦笑着说道,他非常清楚当下的情况,这并不是一场真正的谈判,而是有一场被强盗逻辑左右的劫掠行为,因为话语权永远都掌握在真刀真枪的手里。
“可即使如此……”
“现在的问题是,沃尔特先生是否愿意接受这一突发的情况,为我们提供方便?要知道,离了他,我们便断了骗子劳伦斯的线索,失落宝藏便只是一个神话。”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伦敦塔的人事部官员。后者也同巴德老爷一样沉思了良久。劳伦斯的故事令他血脉喷张,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足以令他声名鹊起、平步青云,但与罪犯合作的确存在风险,这不仅是将自己置于国民的对立面,在漫漫旅途中,又怎能保证那些没教养的海盗们不会过河拆桥?总的来说,这种合作关系究竟有多牢固,他心里是没底的。
但巴德老爷说的对,现在根本由不得他们讲条件。那个红发的男人还算理智,但另一个刀疤脸可没那么好说话,纵使前途未卜,当下这道选择题也只有一个答案。
“跟我走吧,先生们,包括骗子劳伦斯在内的所有怪人的资料,都保存在另一间特殊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