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熙熙攘攘的街道，吆喝声咒骂声不绝于耳.

吆喝声主要是在吆喝自己家没办法带走的东西打算便宜卖了换点盘缠，卖米卖菜的商贩想要关门都被蜂拥而至的百姓踏破了门槛，非说他们手里还有余粮.

咒骂声主要就是在骂皇帝骂朝廷骂士兵，偶尔还有因为孩子某件东西没拿稳，然后父母找到了可以发泄怒气源头的不由分说的拳头和辱骂，路上被撞倒的老人和被丢弃的孩子相依为命的抱在一起，惶恐不安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是惶恐不安的，没有人留意到一个小个子的男孩从人群中穿梭而过，动作灵敏快速.

城里唯一的茶楼里面的人也早就跑路了，不过这里的环境并没有被过多的破坏，初岁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自己给自己泡了壶茶.

其实她并不喜欢茶，不过人类也经常要接受自己并不喜欢的东西，所以她可以勉为其难的喝上一杯.

尧尔很快就跑上了楼，在初岁开口喝茶之前端起茶水一饮而尽，然后烫的龇牙咧嘴的.

“你慢点喝，”初岁想了想，然后把茶壶往尧尔方向推了一段：“都给你了.”

“魔族士兵预计明天就会打到这里，朝廷应该是要先放弃这里了，”尧尔耸肩：“这一招他们打架经常用，今天我输一座城池给你明天再打回来，往往重中之重的兵力都在后面的城池.”

初岁点头：“就是苦了这些不得不成为战略牺牲品的百姓.”

“多了去了，”尧尔继续说：“我还打听到，这次魔族带兵的人是个生面孔，地位却不低，之前好像一直有因为什么原因在闭关，谁知道朝廷就差点打到他们魔族领地去了，这才勃然大怒亲自带兵过来的.”

初岁想了想：“找个晚上落脚的地方吧.”

“你真要呆在这里和魔族打？当然，我可不是担心你，也不是觉得魔族不该死，只是这次的来的魔族似乎很有实力……”

“没有人是一定该死的，就像是哪怕人类也有坏人一样，魔族也会有好人，你的想法太片面了.”

“哈，怎么不拿你们神族举例？”

“举不了了.”

尧尔的神情一顿，他当然听说过有关于神族覆灭的传闻，但就像是存在神族的传闻一样，要不是因为认识了初岁，他只会把这两种事情当成同一个笑话来听.

“而且一定要说的话，我们神族当然也有坏人，不过杀他们的事情还轮不到我管，我的朋友也不会把这些事情讲给我听，”初岁看了他一眼：“倒是你，现在没了一点孩子的样子.”

“孩子应该是什么样子？”

这几乎是他们每次要争论要吵架的前奏，亲人朋友的灭村惨状让尧尔对魔族恨之入骨，有些时候初岁和魔族打完，都还会看到尧尔偷偷捡起树枝去戳地上的魔族尸体.

尧尔也看不惯初岁什么都无所谓的态度，非要她露出生气或者是其他情绪的表情来才肯罢休.

初岁笑了笑：“应该是会哭的很大声的……”

“好好好，我认输我认输，”尧尔又一次向她确认问道：“你要留在这里.”

“你可以离开.”

“来的人未必是杀我全村的人，明天早晨之前，全城的人也都能逃离这里，你实在是没必要留在这里……”尧尔还是问出了口：“我听说，神仙过于干涉人间事是会遭天谴的，那个人在魔族的身份那么高……是吗？”

初岁动作熟练的给自己又沏了一壶茶，她也劝他：“所以你最好离开.”

“我又不怕！”尧尔嘴硬道：“我留下来只是想看看天谴是什么样的.”

留下了，守着一座空城，或许这里到明天之前还会有没来得及撤离的人.

为什么不直接去魔族打架呢？

到头来，她居然在做着曾经少年将军的事情.

想到这里的初岁也不得不感叹世事无常.

尧尔趴到了桌上看她：“你为什么一直在找那个人呢？”

“你要听哪个回答？”

“与我无关的那个答案，我知道是他……做了那些事，但是，你很有可能会在杀死他之前就被天谴杀死，我能劝的都劝了，我不会再阻止你，就算没有你，我最近也有在跟着书修炼……我可以自己去报仇……”

“那不太可能，他的修为太过高深了.”初岁看着杯中的茶：“可是我实在是太想杀死他了.”

初岁就一直在茶馆里坐到天色暗沉又明亮，尧尔毕竟还小，他已经歪在椅子上睡着了，只不过他的梦里多半也不太安稳，因为初岁发现他惊醒了好几次，在看到自己还在以后才又沉沉睡了过去.

在魔族气息靠近的时候，初岁施法换了一套衣服，碧绿色的长袍配长裙是玲青儿最喜欢给她做的衣服，因为她说自己穿白色会显得太过死气沉沉的，黑色又感觉古怪，所以她喜欢做这类色彩恬静淡雅的衣服给她.

初岁不需要镜子，她给自己绾了一个很朴素的发髻，如果自己真的会死的话，作为最后一个神，她也要死的体面一些.

天道让她活下来，她就要逼天道亲自杀死她.

而在她死前，她也会把害死玲青儿和差点杀掉颜甲的永岚带走.

在离开那个开满了花的村子的初岁，在很多年以后才知道，是永岚刻意用碎片放大了村里人的邪念，让他们无恶不作对过路人下手，哪怕碎片被带走了，在永岚的恶趣味作用下的村民也没办法从那种杀人的快感和仇恨中脱身了.

自己收集了那么多碎片，永岚也迟早有一天会找到她身上来的.

初岁没有叫醒尧尔，她走上了城墙，望着远处大军压境的魔兵和魔兽，她的心里依旧很平静，哪怕看到前面领兵的真的是永岚.

她已经她会恨这个人，恨这个为了几块碎片就害了那么多人，间接导致她的身边空无一人的永岚.

可是初岁更清楚，是天道先放弃她们的，为了她们努力想要维持的和平，她们被放弃了.

初岁召唤出法杖，今天过后她还会在吗？她不知道，不过她希望，她可以结束这无趣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