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念夕余光扫了一眼，赶紧将滑到肩膀的衣衫拢上来，含糊道：“没事，我不小心滑到了。”

南宫霈哪有那么好糊弄，他不顾褚念夕的躲藏，直接将她的外衫扯了下来，蚯蚓似得疤痕在烛火跳跃的煽动下尤为刺眼。

南宫霈的脸色黑的跟锅底一样，他抿着唇不说话，却似一副风雨欲来的样子，无端令人恐惧。

褚念夕都有点不敢惹他，试探的碰了碰他的手臂，解释，“没事，都要好了，再过几天保证什么痕迹都没有，我在涂药了。”

“谁干的？”

褚念夕低着头，不敢说话。

“南宫御？”他自问自答，顿了顿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不对，他不敢。”

“那是谁？”

南宫霈眉心微动，“难道是父皇？”

“也不对，他顶多打你板子，定不会用鞭刑，这种刑罚也就后宫里……”

南宫霈冰冷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瞳仁颤了颤，似是想到了什么，当即面色更沉，褚念夕惊诧的抬起头来，似是佐证了南宫霈的猜测。

他顿时一副了然的表情，眯了眯眼睛转身就往外走，“我去找她。”

“等等！”褚念夕连忙拉住他，“你去哪儿？”

“亿隆宫！”

他还是猜到了。

褚念夕不想生事，废了些力气将他拉到床边解释：“是我自己不小心做出了事。”

南宫霈直勾勾的看着她不说话，看的褚念夕直发毛，不由目光闪躲言不由衷道：“母妃罚我也是应该的。”

“她不是我母妃！”南宫霈骤然开口，振聋发聩，吓了褚念夕一跳。

他心疼坏了。

察觉到褚念夕脸色微微发白，南宫霈语气才缓和下来，埋怨似得，“你大可不必如此懂事。”

不懂事能怎样？

看你们河蚌相争，容旁人渔翁得利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可嘴上还是哄着南宫霈，“也挺好的，要不是母妃打了这一顿，我还不能顺理成章的回王府，母妃从心里还是向着我们的。”

南宫霈阴沉着脸，方才的怒气压下去，他侧身拉起褚念夕的手，十分专注的盯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的问，“夕儿，你跟我说实话，她除了抽你鞭子，可还强迫你做了其他事？”

他的眼睛那般明亮，似是能洞察心灵，褚念夕是撒惯了谎的，可张嘴是还有些结巴，“没，没有啊，能让我一个弱女子做什么事儿？再说母妃幽居冷宫十余载，能做什么事儿？”

“呵！”南宫霈冷笑，“幽居？她那算哪门子幽居？”

褚念夕眉心微动，南宫霈叹着气道：“她如今从冷宫出来了，就是为了兴风作浪，不然你以为是为什么？为了跟父皇再续前缘吗？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她姓柳，柳家满门五百多条性命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年的柳叶银枪所向披靡，即便是被父皇亲手挑断了手筋，提不得枪了，这笔账，她也记着。”

“她恨父皇，也恨我，她恨透了南宫家。连带着你也没什么区别。夕儿，离她远些！我怕她算计到你头上。”

看样子南宫霈真的有些担忧了，揉着眉心，无声叹道：“父皇不该放她出来的。”

褚念夕有些心疼，她知道柳妃是他的一块心病，当即倾身过去，将他抱入怀中，轻柔的揉着他的太阳穴安抚，“别想这些了，你刚回来，早些休息吧。”

“嗯。”

两人很默契，谁都没有提起孩子的事情，她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

她在马车上说的话，南宫霈真的听懂了吗？

事实证明，他真的听懂了，否则也不会只抱着她，并无半分多余的心思。可褚念夕也知道，他没睡着。

将近寅时，南宫霈便小心翼翼的起身出去了。

他走后，褚念夕才放松下来，浅淡的叹了口气。

似是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将两人背对背捆绑起来，隔着背脊，看不透对方的心。

原来，爱之一字，除了缘起时的甘之如饴，还有疲乏时的各怀心事。

她的太阳似乎不能温暖她了。

突然一阵反胃涌上来，褚念夕连忙起身扑到水盆旁呕吐起来，本就没吃下什么东西，能吐出些什么呢？

胆汁酸水罢了。

褚念夕想着，若世间真有轮回，可是她的孩子又回来报复她了。

她曾决绝的将匕首刺入颈项，一心求死，连带着腹中亦是不满三月的胎儿。

南宫霈回京后是真的很忙，事务繁多，他当时急着回来，随行的只带了自己的亲卫和北狄人质耶律钦。

虽然大梁是礼仪之邦，但是南宫霈自幼在漠北长大， 行事狠辣，不留余地。

生擒耶律钦时，对方还叫嚣着自己除了是北狄的将军，还是北狄王朝的四王子，想着南宫霈定知道他的身份定不敢对他怎样。

谁想他打错算盘了。

换做其他人，或许还有优待战俘的觉悟，可谁让他碰到的是南宫霈这个目无章法的疯子，当即乐不可支，一挥手就斩断了耶律钦的一只手臂。

耶律钦眼睛都要瞪出来了，哀嚎声响彻天际。

南宫霈眼睛都没眨一下，不以为意的瞟了眼地上的断臂吩咐道：“快马加鞭送到北狄，就说是本王给耶律王的见面礼，邀他到流光城一叙。”

“南宫霈，父王不会放过你的……南宫霈，我会杀了你，我会将你的四肢都剁下来，南宫霈，我要杀了你……”

回过神来的耶律钦疯狗一样的往南宫霈身上扑，南宫霈冒着寒气的眸子，轻蔑的扫过他的愤怒，似是在看一个笑话。

“你以为我会放过北狄吗？”

南宫霈不屑的眯了眯眼睛，哂道：“你怕是忘了你父王是如何签下降书向我求饶的，休战期限未满，本王还未发难北狄，你倒是自己翘起尾巴来了。弹丸之地，谁给你的胆子？”

“哈哈哈哈……南宫霈，你当真以为灭了北狄你还有命活吗？你跟我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大梁的一条好狗罢了！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即便北狄杀不了你，你也会死在梁人手里，南宫霈你要死了，你就要被你拼了命守护的大梁杀死了……”

“不劳四王子费心。”

南宫霈眯了眯眼睛，垂眸整理袖口，满不在意道：“即便有那一天，也要等你北狄境内飘满白旗的时候。”

他一抬眸，寒光中合着挑衅，“左右是你等不到那天了！来人，押下去带回流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