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中色之泰媪传
作者:水云笙 | 分类:古言 | 字数:98.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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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三月莺时,四月……
“我不杀人,我这个魔是因缘巧合才成的,要说黑暗还不及人心。可其他的妖魔,是通过杀戮提升血气修为。我很另类,所以我教你报仇的思维方式也不一样。你要学么?”槐序眼里是天真无邪,笑嘻嘻的问道。
“那要如何报仇?”蓝水烟看着这个魔女也迷惑了。
“那蓝夫人靠着娘家的势力,还有丈夫的信任,在家里跋扈嚣张。你就把管家的权力夺回来,慢慢折磨她,把她给你的屈辱都还回去。我们不杀人,可以借刀杀人。”槐序竖着手指,另一只手缓缓掰着,甜美的笑容过于天真单纯,反而透着诡异。
“蓝家上下都只听大娘的吩咐,爹又如何会把管家职权交给我?”蓝水烟寡不敌众,一没背景二没钱财怎么笼络人心。
“你爹最喜欢什么?”槐序问道。
“钱。”蓝水烟随口就答,知父莫若女。
“那还不简单,明日就等着看好戏。”槐序笑嘻嘻的说道,坏主意以后想好了。于是拍拍手打算离开。
“主人,你为何这次要帮我报仇?”蓝水烟神色幽幽,还记得上回被放弃的难过。
她以为自己与槐序命运可怜,都是为势所逼被父权或者女人残害,可以同一阵线。可之前槐序不理睬她,也极少与她谈心。
“你我也是主仆一场,你难过伤心,我怎能置之不理?”槐序挥手,语调轻快,有着少女的天真活泼。
“那是我理解错了,还以为你不要我了。”蓝水烟面有歉意,察觉到自己想多了,很是窘迫。
“你太缺爱,又敏感脆弱,还得好好自我修行,丰盈内心。不要别人给你一点好,就掏心掏肺的对人家。你也要主动诉求,你不说,鬼才知道你想要什么?”槐序仿佛是她肚里的蛔虫,善解人意,真是朵解语花。
这世上最了解蓝水烟的,居然是个魔女。
等槐序离开后,瑞雪瑞冬便被蓝水烟唤起来去厨房烧热水做夜宵。
“这个大小姐也忒会自赏脸光,一上来就指挥我们干活。”瑞雪瑞冬发着牢骚。
这时蓝水烟正在卧房里看着春梅出神,槐序的提醒让她重新认识自己,要面对自己的欲望。
我不是工具不是棋子,有血有肉有爱有恨。春梅,若我爱你,可能成全?蓝水烟伏低身子靠在春梅的颈窝,听着那匀长的气息,安心的合上了眼。
史家门口来了个不速之客。白衣道长敲开了大门,询问管家,“贫道闻史家二小姐之名而来,上门请见。”
管家点点头,带着她进了宅子。可他身后的道长忽然抬掌拍了过来。
那纯阳的真气灌入管家的天池穴,仿若醍醐灌顶般把他周身穴道打通。只见管家身体里冒出几团黑雾,随后身子一震,仿佛变了个人。
“道长?你有何事?”管家看到白衣如仙的女道,还是面带敬畏,不过已经忘了刚才的事,疑惑道:“我怎么出来的?之前在干什么?”
仿佛长睡了一觉,有些分不清梦与真实,脑子像浆糊一样。
“这里有妖作怪。”林道长平静的说了句。
“妖,妖……”管家吓得脸色煞白。
“这里有只魔,我且除了她。”不再与管家闲磕功夫,林道长背着剑匣子搜查史家里外。
呯!拂尘扫出罡气,似刀般刚劲,西厢房的门窗皆打了开来。
正在厢房休息的杜若,闻到了危险的气息,从床上起身。刚才四月给她补好了伤口,可血气大亏,无力施法。
“原来,是你这只妖。”林道长已经察觉到杜若,淡淡说道:“你能逃过斩将封神飞刀,有些巧智。不过,现在可不会再有程咬金挡在本道面前。”
没寻到魔,倒是找到了方才逃脱掉的花妖。林道长暗自运功,掌心里出现莹莹的蓝光,随后朝着卧室方向发去一掌。
轰隆声乍响。卧室坍塌,烟尘漫天。只见一团紫雾从里面飞将出来。
见此状况,林道长飞快祭出穿魂丝。夜空里那道金线缠住了紫雾,刹那间,紫雾化出了紫裙女子。
“受死。”白衣道人的黑眸冷如剑锋。
就在她动用法术要把杜若打灭的时候,一抹红影倏忽而至,带走了杜若。
那区区穿魂丝,在魔女眼里算不得什么厉害法器。
“我终于找到你了。”林道长看出那红影就是被禁锢在林家井底的魔女。
“冯瑶,拿命来!”只听白衣道长娇叱一声,疾飞追上。那势头仿若划过天空的流星,眨眼间就消失在史家宅院上空。
正带着杜若逃跑的槐序,暗道:“糟了,是林家的人。”
想不到那个脑子不正常的道长是林家的后人,难怪看不顺眼。
“穿魂丝,真麻烦。”杜若看上去与之前无甚差别,可只要稍稍用法力,身上便会发出金色光线。那牵魂丝嵌入魂魄,已封印了她的法力。
“我们还是去妖界暂避风头。”槐序看身后气势汹汹的白衣道人,暗自叫苦,早知道就躲起来了。
“我用不了法力,打不开妖界通道。”杜若现在是想回妖界也回不去了。
第50章 三月莺时,四月……
“那你的同类呢?”槐序问道。
“打开妖界通道,少说得五百年道行,这里除了我道行高,其它都是小妖小怪。倒是认识只千年狐妖,可惜她生性淫浪,到处寻觅俊俏少年练着阴阳术,也不知她现在何处。”杜若脸色苍白,虚弱无力的说道。
“打不开妖界通道,那我就打开魔界。”槐序见情况危急,哪里还顾得上大局,说着就动了法术,身上爆发出的魔焰像绚丽的烟花,看着绮丽可是却有惊天动地的力量。
穷追不舍的林道长也被这股力量冲得头晕目眩,胸闷恶心,急急停身,目光刹那凝重。
这只魔有着这样危险的力量,要是不除,日后必然生灵涂炭。
于是,她停滞在空中,默念口诀,身后的剑匣子似有灵性般的飞到了她眼前。
匣子破开,一柄宝剑横空出世,金光四溢。那宝剑长约五寸,宽二寸半,由天外陨铁而制,呈灰黑色,两面开刃带着血槽,剑柄处镶着红色鸡血石,黑夜里流光溢彩。
“钟馗宝剑,诛魔卫道。”这是张天师把宝剑传给林道长时说的话,传承使命。
这些年林道长并未遇到真正厉害的妖魔,故而这把钟馗宝剑尘封着。
今夜,她终于可以看看这宝剑威力,也要为林家报一报血海深仇。
“不行,魔界门一开,群魔下人间,那这里便成了修罗场。魔以杀戮来提升血气,那时,生灵涂炭,你难辞其咎。”杜若阻拦槐序施法,对人间尚有顾念。
“也是啊,孟婆要是知道我招来了群魔祸乱人间,肯定会生气不理我了。”槐序被点醒急忙收势。可就在她散掉周身魔气的时候,钟馗宝剑飞斩而来。
眼看着就要把魔女劈成两半,可就在这个档口。一抹玄色从一旁插入,挡在魔女身后。
电光石火,一道红色番天印打在钟馗宝剑的剑柄,将将把剑势转了个头。
那宝剑又冲着林道长飞去。
正逃命的红衣少女仿佛知道是谁了,身子赫然一震,定定的呆在空中。
她身后落下个庄严肃穆的女子,正是孟婆。
“快走。”杜若转头看到孟婆背对着她们,便知道对方什么意思,急忙催促发呆的槐序。
回过神的红衣少女这下身形再次变成一道红芒,飞射了出去,消失在夜色里。
“道友,你这是何意?”看着截胡的孟婆,林道长错愕了后,沉下脸色询问。
“本道也是追拿这魔女,不想林道长也在,不好意思,刚才手滑没注意。”孟婆说话不疾不徐,神色平淡,哪有一丝歉意。
林道长不疑有他,收起了钟馗宝剑,落至孟婆跟前,眼里带着异色,问道:“刚才道友所出的法器可是番天印?”
番天印是道家的法宝,有两种练法,一种隐练一种印祭,看孟婆刚才随手就拿出印记,看来是属于隐练法。当真是得了番天印的真髓:翻手无情。
“正是。”孟婆淡淡回道。
“道友道行果真高深莫测,可为何汴梁城还是遍地妖魔鬼怪?”林道长才来两天就把这里掀开了锅,搅得妖魔鬼哭狼嚎。可比她厉害的孟婆,却毫无作为。这让林道长有些不解。
“这世道都是群魔乱舞。你来之前,本道未有见过什么妖鬼魔祟作乱,看到的,是私心作恶。”孟婆唇角又现出嘲讽,负手而立,神色里是傲慢与轻蔑。
“你我是道士,何须管这凡间之事?诛邪卫道才是道士的使命。”林道长劝说道。
“你护你的天道,与我何干?”孟婆不为所动。
“与你说话委实让我生气。”林道长原以为心如止水,可遇上了孟婆,感觉是遇到了冤家,总是被对着干,难免会着恼。
“我也与你说不到一块儿。成年人只做筛选,所以不要浪费精神说服我改变我的观念。话不投机半句多,道友一路走好。”孟婆也看她不顺眼,脸上也摆着傲慢之色,让人望而止步。
换谁也不想上去贴这冷脸。
“打扰了。”林道长修养到位,神色不变,还作揖告辞。
她们仿佛是前世的冤家对头,意见不左道不合却在关键时刻碰面,不知是因缘还是业障?
五更天,相国寺来了第一位香客。方丈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施主,你想见的人正在香客房等候。”
庙门口的红衣少女这时也少了份活泼,肃穆的眼神看着比方丈还要稳重。
得道高僧知道红衣少女的来历,隐而不说,只是在前面道路。
香客房的庭院里,有棵红花槐。墨绿色的槐叶,远看着如同一团墨绿浓云,晦暗不明。
槐树喜光,花开在夏末,与其它树种不同。它根深蒂固,生长迅速,一旦栽种下便牢牢扎根,连根拔起会让地基塌陷。
故而槐树不会轻易被撬动转移,时光荏苒,它可以原封不动的存活百年,千年,乃至万年。
原来这个世间,有棵槐树坚定不移的等着她。
东方有道鱼肚白,太阳即将升起。静谧的庭院里,那个玄衣女子便站在槐树下出神。高髻金冠,周身带着神秘气韵,仿若离世脱俗的幽谷。
“你不是冯瑶。”孟婆淡淡开口,身后走来的少女不由一顿。
此刻修长的手指抚在了槐树的树桩上。孟婆低首发了会怔,收起了心神,敛着眉眼,似乎知道了答案。
“三月莺时,四月……”她负手在背,缓缓抬头看着前方,唇角微微牵起,“槐序。这是你的真名罢。我未曾猜到这里,一直想着你到底是谁。”
这个魔女古灵精怪,天资聪颖,可惜命途多舛,结丹入魔,便成了正道眼里的祸害。
“姐姐,我不想骗你,也不想你因为林家的事讨厌我。”红衣少女走到孟婆身后,局促不安的攥着袖子,圆圆的小脸写满了纠结。
“林家的事早有耳闻,但我不信谣言。物以类聚,你要是恶魔,那我岂不是助纣为虐的伥鬼?”孟婆神情清明,语气里带着不屑,对谣言从未当真过。
“你相信我。”槐序被孟婆这摒弃谣言的态度打动,脸上的惶惶不安立马消失,欣喜若狂的跳了起来。
“我不信你,谁还能信你。”背对她的玄衣女子转过身来,微微颔首,眉眼间温柔乍现。
清晨的风掠过她的发鬓。那一丝不苟的发髻已松散了些,几缕鬓发落在她的颊边,平添风情。秋风吹开了她的眉眼,破开了那清冷的面具。这孤傲的冷艳仙子,沾染了红尘,已然不复从前的凌厉。
“你曾说,我是山间不可捉摸的云雾。这云雾缭绕在眼前,不仅阻绝尘世,也遮掩了自己的心。一直清心寡欲着,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是不想犯错。”晨色中,清冷明艳的仙子若有所思着,那双大气的明眸潋滟生波。在她的颦笑间,槐序看得发怔被吸走了心神。
“你是风,夏天最热烈最肆意的风,吹开了我这片云。在你面前,我做不了那个清心寡欲的仙。你就这样带着我走,且笑着且谈着,且温柔缱绻。”说到情深处,孟婆神色迷离,唇角的温柔愈来愈深。
“云因风而动,可留不住风。当风为云而停,便成了沼气。沼气遇明火,便会爆发,带出惊天动地的威慑力,使得生灵涂炭,万物寂灭。如今世人还不会利用沼气,对于不可控的力量,有着与生俱来的抵制,所以他们选择对不归顺自己的事物,赶尽杀绝。世人为了满足私心,不断的杀伐与战争,为了利益无所不用其极。这个王朝除去儒家那层皮囊,是残酷的丛林法则。道貌岸然之下是男盗女娼。那些胜利者,比的是谁最没有下限。所以人与魔也无甚区别,各分善恶。这里诋毁造谣,勾心斗角,自欺欺人,洗白良心的花样套路,我看得不胜其烦,怎么会信这些司空见惯的谣言?”
孟婆说到最后,柔情淡去,唇角再次现出嘲讽。她这番奇谈怪论,倒是让槐序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