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汪汪！”

陆凡穿好鞋套，刚走进屋子的时候，就看到一只黑白相间的边境牧羊犬竖着耳朵冲自己和白舸叫了起来。

“卢卡。”伴着狗吠，一个温和的男人声线，响了起来。

旋即，那只叫卢卡的边牧不再叫了，乖乖蹲坐在男人的轮椅边。

男人大概六十岁左右，戴着无框眼镜，腿上披了件衣服，遮住膝盖以下的部位。

他坐在轮椅上，一边抚摸卢卡的脑袋，一边看向陆凡和白舸，不好意思道：“莫法医在后院跟我女儿卢颖，了解情况。

我们是在卢卡的狗窝里发现的尸块，便报了警。”

陆凡点了下头，顺着男人的提示从后门走了出去，她回头看了眼白舸，发现白舸没有跟过来的意思。

白舸留在屋内，东张西望，不时和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攀谈几句。

没有打扰白舸，陆凡自行去后院，找到了莫菲。

莫菲的身边，还站着一位警员，应该是新来的，陆凡没见过，他正认真做笔录。

两个人的对面，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人。

她的头发随意挽在后脑勺，两边的碎发垂落，目光略显忧郁。

海边的风一吹，凌乱的发丝遮在她眼前，流露出一种易碎感。

陆凡注意到女人有些紧张，她右手抓着左侧的胳膊，叙述发现尸块的场景。

没有打扰他们之间的问话，陆凡走到了狗窝前，蹲下身子，往里侧瞧了眼。

实木犬舍，打理得非常干净，除了一道明显的血痕外，再没有其它的痕迹。

犬舍的门前，放了食盆和水盆，里面的水以及狗粮都是满的。

尸块已经被取了出来，搁在裹尸袋内，陆凡戴上口罩和手套，拉开拉链查看，是一截男性下肢，还沾着海滩的细沙。

创口截面被咬的乱七八糟，留有犬齿的牙印。

狗只破坏了体表，没有撕咬尸块。

“卢卡很聪明，平时也比较温顺。

今天晚上大概7点钟左右，我来给它倒狗粮，看它缩在窝里不知道在啃食什么。”

卢颖把发丝掖到耳后，看了眼蹲在裹尸袋前的陆凡，继续道，“还有股难闻的气味，这一看，才发现是尸块……”

卢颖扶着额角，脸色苍白，浑身发抖，还没从惊恐中缓过神。

“关于这截男性残肢，你认为会是谁的？有什么能提供的线索吗？”

站在莫菲身边的警员开口问道，“比如，附近有没有人失踪？”

卢颖垂着头，全身一抖，紧抿双唇道：“……我不太清楚。”

警员还想继续追问，被莫菲撞了一下胳膊后，便没再问。

莫菲看向眼前的女主人道：“家里就你和父亲吗？”

卢颖摇了摇头：“我有一个未婚夫，他时常过来，有时候会帮我一起照顾爸爸。

这段时间他工作忙，出差去了，就没来我这里。”

“好。”莫菲吩咐一侧的陈远道，“小陈，你带卢女士先回屋。

我们把尸体送回去，有什么事，你就听白顾问的。”

“是！”陈远突然立正站好，就差给莫菲敬礼了。

莫菲好笑地看向这个新来的小警员，走到陆凡身边介绍道：“陈远，从其他组临时调过来的实习生，特别认真。”

陆凡拉上拉链，拿起裹尸袋道：“那我就是前辈了，不再是新人。”

“No，No，No！”莫菲摇了摇手指，笑道，“别小看人家，在我们这锻炼一圈，回去就转正了。不过他是冲一线的，我们搞技术。”

陆凡和莫菲没直接从后门回去，而是围着别墅绕了一圈，转到前门。

把尸块放到车上，陆凡作势拉开门，打算和莫菲回去验尸，却被莫菲拦住了。

“需要一个法医留下来，配合他们去附近找其他碎尸。”莫菲直接钻进驾驶室，从车窗里探出头，把勘验工具递给陆凡道，“你留下，我先回去验尸块，有什么发现直接告诉你们。”

莫菲又伸长了一点脖子，低声道，“女人的直觉告诉我，卢颖有事瞒着我们，你盯着点她。”

陆凡点了下头，拿出相机挂在脖子上，重新走进别墅。

“卢女士，你能陪我去楼上看看吗？”陆凡看向站在父亲身后的卢颖，询问道。

卢颖点点头，拍了下父亲搁在膝盖上的手，不好意思道，“几位警官，我爸身体不好，都这么晚了，我先送他回屋歇着。”

“好。”陆凡轻轻点了下头。

卢颖便推着轮椅，把人送进一楼的卧室。

那只叫做卢卡的狗，也摇晃着尾巴，跟在主人身后，打算进房间，却被卢颖叫退了出去。

“卢卡，不可以哦，你身上现在有细菌，等洗完澡才能进老鲁的房间，知道吗？”

卢卡仿若能听懂卢颖的话，吐着舌头蹲在门外，真的没有再进去。

白舸探头瞧了眼，对一旁的陆凡轻声说道：“都说边牧在世界犬种智商里，排行老大，果然很聪明。”

陆凡凑近白舸，低声交流道：“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卢颖称呼她爸为老鲁（lu三声）？而不是老卢（lu二声）。

第99章 狗叼尸块

是发音的问题，还是她对父亲的昵称啊？”

“这就要问他们自己了。”白舸看向这个家的装潢。

有棱有角的低矮位置，都用软垫包裹住了。

而且在靠近楼梯的旁边，还特意设计了一个带坡度的轮椅通道。

“我先上楼看看。”白舸小声说道，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

楼梯两旁的墙上挂着壁画，都是些抽象画，透着一股子暗黑风。

扭曲的五官，狰狞的面目，墨绿色的眼睛，诡异的笑容……

白舸停下脚步，留意起这些画的落款位置，发现都是一个叫做“鱼日”的画家名。

“好奇怪的名字。”白舸暗道，顺着壁画继续往上走，终于看到了一副比较正常的画作。

画的是海边，海边的沙滩上，依偎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面朝大海和夕阳。

在他的身边，立着一位穿着裙子的女人。

女人长发飘飘，侧脸望向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眼神温柔。

而在沙滩的不远处，还画了一条狗，正雀跃地往他们这边跑。

这幅画的作者，依旧还是那个叫“鱼日”的奇怪名字。

白舸靠在栏杆上，观赏起这些画，似有所悟。

“这些画，都是我父亲画的。”卢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和陆凡一起上了楼梯。

白舸站直身子，点了点头，笑道：“难怪呐，这幅画上的主人公，就是你和父亲吧，还有那只小卢卡。”

白舸指着眼前的画，看向走上来的卢颖，随意问道。

卢颖看向那幅画，眸色晦暗不明，回道：“不是，画里的人，是我母亲，她早就过世了。”

白舸挑眉，揉揉鼻子道：“抱歉。”

卢颖摇了摇头，走在了白舸前面，给他和陆凡带路，介绍起二楼的布局：

“这两间是卧室，平时我和卿阳住，那边是书房和画室，健身房和复健室。

我父亲退休后没什么爱好，就是喜欢画画。”

“卿阳是……？”陆凡询问道。

“我未婚夫。”卢颖轻声回应。

陆凡点了下头，注意到走廊放着满满一壁橱的狗类用品。

白舸走了过去，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一只网球，放回玩具区道：“卢卡看起来很聪明啊，多大了？”

“三岁了。”卢颖嗓音柔和道，“它的确很聪明，平时也不会随便乱咬东西，它这次把尸块叼来，我挺意外的。”

卢颖低垂视线，脸上又浮现忧色。

“我们需要征用一下卢卡，你同意吗？”白舸征询主人的意见，“因为尸块是它叼回来的，所以我们想让它帮我们找全其它的碎尸。”

见卢颖有些迟疑，白舸补充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像卢卡这种经过训练后的边牧，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从外边叼回来尸块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它可能对尸块的主人，比较熟悉。”

卢颖微讶，旋即震惊地看向白舸，脸色煞白道：“您什么意思？是怀疑我……”

“不是，别误会。”白舸含笑安抚道，“我的意思是，卢卡可能认识死者，或者它见过死者。”

就在这个时候，陆凡举起相机，把这些狗狗用的东西全部拍了下来。

卢颖听到响声，看向陆凡，视线里多了戒备。

陆凡笑着解释，语气轻松：“我属于假公济私，也想养一只边牧，看看卢卡平时都吃些什么。”

她拿起一瓶抗生素类的药，又放了回去，“卢卡经常生病吗？会吃些抗生素类的药物？”

“那倒没有，小时候有炎症，兽医给开了一些抗生素，就一直闲置在那里，估计也过期了吧。”

卢颖走过去，拿起那瓶药，看了看日期，直接握在手里道，“还真过期了。”

卢颖边说着，边走去了卫生间，直接把药瓶扔进了垃圾桶。

陆凡若有所思地和白舸对视了一眼。

白舸清了清嗓子，对卢颖说道：“您不同意的话，我们也只好派警犬过来搜证了，到时候可能会打扰到你们休息。”

卢颖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我是怕卢卡沾染到尸体上的细菌，会生病。”

“你放心，等卢卡帮我们搜证完，我们会带它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医药费由警方出。”

白舸掏出自己的手机，直接把莫菲的电话号码给了卢颖道，“这位是我们的负责人莫法医，有什么问题，你就联系她。”

陆凡扯了下眼角，快速走到卫生间，把卢颖扔进垃圾桶的抗生素翻找出来，取了里面过期的药，放进证物袋中，又重新把药瓶丢进垃圾桶。

陆凡打算离开的时候，无意中碰倒了地上的漂白剂，瓶盖没盖紧，全部洒了出来。

“嘶~”陆凡吸了口气，忙找来拖布，擦干净地面。

盖子扭紧后，陆凡将漂白剂放回原处，同时也注意到，除了漂白剂外，卫生间里还搁着几瓶清洁剂。

陆凡看着上面的成分，把东西放了回去，起身走出卫生间，找到了白舸和卢颖。

“卢女士，你家卫生间的清洁用品很多啊，但建议不要一起使用。”陆凡不经意地提醒道。

卢颖愣了愣，诧异道：“有什么问题吗？那都是卿阳买回来的，他在医院工作，所以平时比较重视卫生和消毒。

像他穿的那些白大褂，需要经常漂白。”

“那你的未婚夫买回来的时候，应该提醒你一下才对。”陆凡颇为意外，想了想，还是解释起来，“盐素和酸性的清洁剂混合的话，会产生有毒气体。

你们在使用的时候，不要把它们混一起用。”

陆凡注意着卢颖的表情，只见对方听了自己的话后，脸色微变，开始变得局促不安起来。

“你还好吧？”陆凡询问道。

卢颖很快镇定下来，勉强笑了笑，摇摇头道：“没事。”

“他就是你的未婚夫吗？”白舸站在卧室门口，指向墙上的照片问道。

卢颖快速回过神，点了下头：“对，卧室里那张合照，是我们一个月前拍的。”

白舸作聊天状，继续询问：“未婚夫是名医生？”

“嗯，是名外科医生。”

陆凡走到卧室门边，看向墙上的照片，微讶，对身侧的白舸低语道：“我认识他，在学校的展板里见过，全名应该叫江卿阳，历届优秀毕业生代表，比我大两届。”

白舸挑眉，看了眼卢颖道：“卢女士，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卢卡能借我们用一下吗？”

卢颖抿唇，点了下头道：“好吧……但两位警官，我可以一起去吗？我如果不在卢卡身边，它应该不会听你们的话。”

“没问题，如果你不害怕的话。”白舸看向神情不安的人，轻声说道。

…………

“汪汪汪！”卢卡冲远处的海滩方向叫着。

来现场的巡警们，都在附近搜查，电筒闪烁，点亮了漆黑的夜。

卢颖牵着卢卡往前走，白舸和陆凡则跟在他们身后，在海滩上留下深一脚浅一脚的鞋印。

那位叫陈远的小警员，被白舸留在了别墅，没有跟过来。

“你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你父亲的吗？”白舸问向前方的卢颖。

卢颖轻应了一声道：“对，他是做艺术品生意的，后来因为一场车祸，我母亲过世了，他也落下了残疾。

我就带他来海边休养，身体和精神状态才慢慢好了起来。”

白舸笑看向卢颖，又道：“我这人比较八卦，很好奇，卢女士和江医生是怎么认识的？”

“在医院认识的，我带父亲去看病，就熟悉了。”卢颖回头看了眼白舸，温声回道，“我现在经营一家画廊，父亲爱好画画，我就把他的一些画，也放在画廊里卖。

卿阳他很喜欢收藏画，也经常照顾我生意，一来二去，我们就走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