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是我近年来唯一一次迈进德聘宫中，那斑驳的墙面，灰暗的装饰，我不曾想她的生活一直是这样，但又好像应该是这样的。

进到殿中，殿内也暗淡无光，摆饰还是好些年前的老物件了，偏佛堂是那样的耀眼，倒是她的风格。

我进门的时候她正在佛前念经，因着我失去了大阿哥长临，到底也信了几分，不忍打断。

待她念完了经书，见我坐在榻上，她起身行了礼，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

竹魂在身边扶着她站起，我的心情倒是有些低落，说“你倒是不必再行礼。”

她噙着一丝苦笑坐在了榻上，正是我的对面，说“拜了这么多年，早习惯了。”

“说来本宫很感谢你，自从进了这后宫，多少事你都做在本宫的前面，省了本宫不少事儿。”我忧愁的看着她。

她倒是噗嗤一下笑了，感慨道“倒不用谢臣妾，臣妾不过是为了长弘的前途考虑，都是臣妾自己愿意的，皇后莫要做出这样的表情，倒是让臣妾觉得皇后不舍得臣妾一般。”

“是不舍得的，很长时间你与二阿哥都是本宫心头的一根刺，现下拔除了倒是有些空落落的，本宫害怕以后这宫中就安静了。”我认真的说道。

她却还是笑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的慈祥意味，说“皇后娘娘真是多虑了，没了臣妾，后宫还有茹贵人，她年轻貌美，正值好的时候，难免不会成为下一个宓妃，到时没了臣妾皇后娘娘可是要认真应对了。”

我也跟着淡然的笑了，说“本宫真是舍不得你，这下子本宫的麻烦到是多了，你不要怪本宫心狠，有你在，本宫是不会让长治纳齐佳氏为妾的。”

德妃点了点头“臣妾一早便知道了，只以为你不会答应，却不想你爱子如此，不过我是不会恨你的，早在长弘去了的时候，本宫也该跟着去了的，不过是撑着一口气不甘心，这些日子也不过是苟活。”

我瞧着她泛白的眼睛，不禁黯然，心下软了几分，道“本宫会保住你的名声，不叫你给二阿哥蒙羞，将你风光大葬。”

德妃又颤颤巍巍的起身行了个礼，道“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竹魂已经落下了眼泪，扶着德妃沉重的身子起身，德妃道“你总是有这个心软的毛病，当初在府中就是。”

我还未等说话，她又道“这皇后的宝座，若不是你坐着，怕是谁臣妾都是不服气的。”

德妃眼见皇后出了门，颓在一旁，听见竹魂又戚戚的掉下了眼泪，招呼了过来“竹魂，你过来。”

竹魂快步赶了过来，蹲在德妃的膝前，道“娘娘，真的没有活路了么？”

德妃替她拭着泪水，语重心长的说“皇后出手，是不会给本宫留有活路的，此番皇上为着宫规也是救不得的，与其狼狈的死在冷宫之中，倒不如体面的在这锁了本宫一辈子的地方去了。”

竹魂哭的泣不成声的，立誓道“奴才跟了娘娘一辈子，娘娘去了，奴才绝不苟活。”

德妃却不如此想，对她道“你是一直陪在本宫身边的人，印子来的晚了些，可都是忠心本宫之人，本宫定不会连累你们跟着本宫走的，印子的年纪刚好，本宫早就安排她出宫，你吧，就去乐府当值吧，远离后宫中的纷争。”

竹魂还是哭着说“奴才见惯了娘娘的心酸与苦楚，奴才实在是见不得娘娘这般，这般。”

德妃低了头，回望着自己的一生“本宫待幼时便进献给了皇上做了府中的通房，曾也有一子，因着皇上未有福晋，不得生子，强行打掉了。

福晋入府之后，因着家中得力，倒是升了位份，不过皇上的宠爱便是再也没有了，看着一波一波的侍妾格格入府，再到宫中一波一波的妃嫔入宫，德聘宫冷的就跟冰窖一样，本宫再无惦念。

好在长弘争气，不过也跟着去了，她这一辈子，将最温柔的都给了孩子，最狠毒的手段也用了不少，积了不少的罪孽，所以累及了长弘，都是额娘不好，额娘这便要去陪你了。”

我走在回宫的路上，也不禁拭泪，对纯音说“本宫倒是真有些舍不得德妃，不过本宫赌不起，只有她去了，本宫才能安心的坐稳这皇后之位。”

纯音却还是想着德妃的话，有些忧心的问道“德妃娘娘所说的，茹贵人倒是不得不打算起来，或许可以扶持她与宓妃相抗。”

我摇了摇头，用手指推了推她的小脑瓜，道“茹贵人家世贵重，可根基未稳，就算是皇上抬举，现下也得顾念着本宫身下的长治，毕竟他背后的支持太多了，就算是长宣得了皇位，也恐坐不稳皇权啊，再者说，宓妃出了这样的事，不过是皇上看在富察氏的面上，是再不用担心了。”

纯音乖觉的点了点头，我继续说道“给德妃风光大葬，看着她总像是本宫自己。”

纯音赶紧打断了我的话，说“德妃是德妃，娘娘是娘娘，莫要说这些不好的话，真是晦气。”

“你啊你，还迷信的很。”我与她玩笑着。

走了不过两步，见全嫔与一众奴才从盛安宫的方向回来，她跪在了我的面前，道“臣妾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起身吧，你倒是少在本宫的面前出现了，这是打哪儿过来？”

她恭敬的起身，道“六公主吵着要见皇阿玛，臣妾不得不抱着公主去求见皇上，皇上朝政繁忙，未见臣妾与六公主。”

我看着霓羽怀中的孩子，伸手将她抱在了怀中，逗弄着这个牙牙学语的幼儿，说“钰茗当真是可爱，与你更是相像，本宫也是欢喜的紧。”

全嫔想伸手将六公主抱到怀中，道“钰茗愈加的重了，还是给臣妾吧，别累着皇后娘娘了。”

我却未曾将孩子抱过去，仍是在怀中逗弄着，抬起头看着她，说“这孩子很合本宫的眼缘，本宫的钰景大了，膝下寂寞，再养一个这般乖巧的公主正好呢，倒是不知你舍得不舍得。”

全嫔有些慌了神，赶紧说道“娘娘，钰茗闹的很，还是不扰了娘娘的清净。”

我将孩子递给了霓羽“既你不愿，便好好的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