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春至
作者:薇若尼卡 | 分类:古言 | 字数:26.9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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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亦柔听了,也是一番唏嘘,末了又道:“她有这番心气,就强过好多人了。以后但凡她有东西赏,你大方接下就是。我心中有数。”
如此也算在大小姐面前过了明路,又为四小姐说了话,胡妈妈深觉得自己这事处得好。
王怀树还是没找到,于柏岩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进内院的时候少,除了给鹤寿院请安,其他时候,来了也就是到大太太处坐坐,有时又让东跨院把谦哥抱到大太太房里来看看,再没别的什么。
于旭看这个样子,就知道亲爹最终还是帮自己瞒下了消息。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只要埋下一个种子,再耐心浇水施肥,不怕它长不成大树。
这日于柏岩下衙回来,令于良去请于移海到镜花山房手谈,却没找到,只得先往鹤寿院去。
“娘,出大事了。”待走在最后的柳妈妈阖上房门,于柏岩立时便出声向于老太太道。
“何事?”老太太一掀眉,已是久不见于首辅如此失态。
“今日上朝时,兵部突有本奏,安褡罗部偷袭,穆家小侯爷领兵迎战,说是被引到流沙山附近,就此失去了踪迹。”
于老太太听了大惊,一撑扶手半立起身来,一时没稳住,又跌回椅子里:“这,这可如何是好?”
忽而脑中又滤过一片清明:“兵部朝会上启奏?你事前并不知道?”
“穆家是提前给我送过信了,”于柏岩眉头紧锁,“那时我正着紧着找王怀树,再有,当时只说失去踪迹,并未言明出了何事。”
可是等西北驿站把信送到兵部,这一趟怎么说也有半旬了,若是被安褡罗俘虏,早已借此理由逼穆家退兵割地,故而眼下虽仍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怕也是凶多吉少,做了流沙山下的无名白骨了。
于老太太微阖双眼,掩住眼中一片痛惜。
“柔丫头还不知道此事吧?”
“她不知道,”于柏岩抬手一挥,略显烦燥。
于老太太一看就知道,大老爷这是还在与女儿置气,心中不禁疑惑,问道:“一个王怀树,真有这么重要?”
于大老爷喉头一哽,跟着便道:“娘,一个王怀树,黄口小儿,有何可惧?但这背后种种,令人不得不防。王元一死,王家树倒猢狲散,原他身边的人,我也用铁爪篱梳过好多遍。便是江浙这个地方,也几乎是打碎了重来。”
“他如何便能到京城来,还将花,”说到这里,于柏岩抿一口茶,又沉声道,“还将花,送进我于府内院,柔丫头眼前,这背后是谁?”
想来的确令人心惊,但眼下,在于老太太心里,这事还是重不过穆小侯爷失踪的信,毕竟这是亦柔的终身,她虽耳听着,心中却还是想的那头。
“我看,咱们也还是缓缓先将此事告知柔丫头,她面上虽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实则小女儿家,哪有不憧憬盼望的,别等到事到临头,再给她一闷棍子,如何受得了?”
大老爷细细思忖半晌,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得摇头:“罢了,这事还是得我给她说。”
“不用,”不料于老太太听了,语气异常坚决的否定了,“还是我老婆子来跟她说吧,我们娘儿们之间,也好说话。”
话罢还是又带了一句:“我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也不见得能跟我柔丫头说得好。”
“宜早不宜迟,这就去请柔丫头过来,你也就给我坐在这里。”老太太这又改了主意。
于柏岩听了,也是无可无不可。
从小看大寄予厚望的女儿,说内心没有情感那是假的。可也就是正应了那句话吧,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所以他难以轻易释怀亦柔的隐瞒和欺骗。
亦柔来得很快,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家常衣衫她穿起来也是好看的,直如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艳丽中带着贵气,眉眼间并无一丝阴霾。
待她行礼落坐,老太太和蔼的道:“大晚上的就别上茶了,给柔丫头换一杯春三饮。”
春三饮是花饮,取玫瑰、茉莉、香片同泡取汁,再加一勺蜂蜜,亦柔晚间并不食甜,但老太太吩咐了,她也就笑着点头,并不说破。
眼见着老太太与父亲这样大阵仗唤她深夜到鹤寿院来,明摆着就是有事,但亦柔仍是很稳得住,并不问为什么,只耐心陪着祖母叙话。
于柏岩终究还是心疼这个女儿的,没让她内心盘桓太久。咳嗽一声,待亦柔投来目光方道:“你祖母有事要与你说。”
亦柔又将目光投向老太太,见老太太眼中盛满怜惜、担忧,心中有些忐忑,只面上并不露出来。
是什么事?难道是王怀树?不,不是,如果是王怀树,祖母不该是这样的神情,父亲也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大太太在府中安好,妹妹亦萱?晚餐时还见过,没什么异常。那是什么事,和自己有关的。
难道是要和自己谈年底带去穆家的陪嫁?单子都写出来送了一份过去了,哪还有什么变动。陪嫁丫头?不是也已经都定好了吗。几个通房私下里也已有嬷嬷在调教。
她脑子转得飞快,面色去越发显得柔和起来。
终还是于老太太耐不住,深深叹一口气道:“西北那边送信来,说穆小侯爷领兵去追安褡罗的人,在流沙山附近,失了踪迹。”
事到临头,终究还是想为于柏岩遮掩一番,不令女儿心寒。老太太说着话,还不忘嗔怪的捎带了大老爷一眼。
流沙山?失了踪迹,亦柔微一愣神,缓缓道:“是,有多久了?”
“说是已有月余。”
已有月余,看来已经是凶多吉少了,所以这才唤自己前来交代。
其实穆小侯爷的脸,于亦柔是非常模糊的,只那年跟着穆明侯进京叙职,来向老太太请安时,隔着屏风见了一面。
自二人定亲,也时常着人从西北捎带一些东西进来。或是西北果饯、或是皮料珠花,偶尔还有些异族部落的特制,都不是多么名贵的物事,更可见是用心搜罗。
这样的事,自然有下面人办,但愿意吩咐一句,已算得是有心了。
这样一个人?竟已化身白骨?想着想着,心尖突然一点钝痛,渐渐这痛越放越大,亦柔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