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绵绵地唤一声，凤臻听到了，但并未做出任何回应，她知道他们想追上来，但被墨苍耳再度拦住去路。

接下来的事宜，该是通过她让元靖明白自己到底在生哪门子气，气从何来？又该如何消气的方法。

因为躺在榻上的这些时日，凤臻趁机将苏家事件的来龙去脉统统告知过她，包括阡零的甚广牵扯。让她心中有个大概认知，明白接下来该如何接替自己来办这件事。

关于紫色粉末她仍在研究，只是目前毫无头绪。实在不行的话，可能要回墨家一趟。不过待有结果了，会直接告诉叶潇潇。

因为苏家府邸的事，凤臻也全权交托给叶潇潇和苏弋。有了这次体验，她是断不敢再一时兴起跑去凑这个热闹。

虽然粉末的事情尚需要些时日，但不可否认连墨苍耳也认为此事，决计与凌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必须得谨而慎之。

独自步履蹒跚来到后院，惯性往石凳一坐，几乎整个人放空了四仰八叉靠在石桌上。盯着眼前那些早已光秃秃，陷入休眠的腊梅。

酒醺的缘故，有一刻她以为自己并非身在夜澜国，而是在凤妤国，之中的古府。抚今追昔，眼前竟错觉般地浮现出那个一头白发，随风飘扬的背影正站在树下。

他的音容笑貌，病态脸庞上总带着柔柔笑意，伸出干净的手向她，轻唤一声“子女”。那手的手指很修长，骨节分明，却总是冰凉凉，唯有掌心位置稍能感觉到温度。虽然事隔已久，她仍清晰记得握在手中是什么体会。

和他身上淡淡的药味。

对着腊梅树，她将酒壶往半空举了举，做出碰杯状，且当做对着古慕寒敬酒，口中低囊了句“干杯”，落寞一笑，独自饮了一大口。

酒才下肚，人再一次变得很沉默。说来，从看到玉清卓大闹灵堂至今，还从未好好缅怀过他，哪怕一次。

还真是自己疏忽了，令人心寒。

不知发了多久的呆，她再次将酒壶凑到唇边准备饮上一口，有人突然过来拍了她的肩。

“酒能忘忧，也能成忧。你如今身体大损，更应适量而为。”

凤臻不用回头看便知是墨苍耳回来了。淡淡一笑，道：“走了？”元靖。

墨苍耳整理了下衣服褶皱，坐到侧边石凳上，道：“气血虚弱，元气消耗过量晕倒了。我们这儿没有适合他的药，只简单做些应急处理，由凌霜背回皇宫去了。”

凤臻没有反应，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口。

墨苍耳仔细端详了她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你喜欢他吗？”

凤臻举起酒壶的手微微一顿，道：“怎么？”

墨苍耳摇头，“他待你的心意众人都有目共睹，好到无话可说。我在想，如果你也喜欢他，何以要用如此极端的方式去对待对方？未免太无辜了。既然两人都真心实意在一起，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循序渐进总比汹涌逼迫更容易让人接受得多。不是吗？”

凤臻把玩着布偶老虎出了神，尔后才轻一笑，道：“你不懂。”

依照元靖这样的性格，有时不逼一逼他，很难成事。况且自古成王的道路上，从来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她也当然知道元靖很为难，因为孩子是她自己请阿达蛮寨中的巫医拿走的，萆根也不关他的事。自己却利用他对自己的感情，利用他的歉疚之心从而达到一些自己的目的，的确对他不公。

但无法，须知终究要扶起来的人是他，称帝的人也是他。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他连这些考验都接受不了，还重登什么太子之位？即便日后勉强称帝了，也是个徒有其表的傀儡皇帝。

那还不如不费那个心机，谋那份权。如他所言趁早讨要一块封地，终生安然养老到寿终，岂不清闲。

“对了，苏弋的事情如何了？”

墨苍耳挠了挠头，道：“七殿下说他已经上报给圣上了，目前仍在彻查中。说来，苏家这次的嫌疑的确十分重大，又有湎亲王的随侍亲自出证，没有抓捕他们已经是七殿下冒险做保了。他们要想重新入朝为官的话……我看悬。”

听闻，凤臻不着痕迹地扬了扬眉，似乎对这件事很不满意，也没想到凌傲飞会先发制人把事情推到苏家头上。

不过好在元靖理解了她的意思，苏弋自己也争气，虽没请到第一道“皇命”却找到恰当时机表露了自己心迹。过程不如意，这是他苏家必须历经的考验。

但总算一切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便也没什么好说的。她此刻该策谋的，得是如何替苏家渡了这劫，让一切能够顺利按着计划进行。

“你抽空去看看叶潇潇吧，他有什么需要相助的你尽量满足。这件事我想尽快解决。”

墨苍耳点头，见凤臻又举起酒壶凑到唇边，她一把握住手腕制止了，道：“体谅一下‘医者仁心’，我可见不得我的病人如此作贱自己的身体。更别说你在旁人眼中是个刚刚经历过小产的人，身子十分虚弱，即便平常健壮时候也不该饮用过量。”

不错，凤臻只不过是假装消沉而已。堂堂一介曾经女帝，以前酒色笙歌乃是因为闷得发慌，除了处理国政和后宫，几乎日子没什么乐趣，故而才以酒为伴。但如今要做的事情太多，不能反被耽误了进程。

她的身体的确不好，耗损极其严重，本是该好好修养调息的，反而趁着这档子闲暇时光，好好品上一壶酒，也没什么不可。

她随意一笑，抽回手和酒壶，道：“我自有分寸。”

墨苍耳无奈一叹，只得转身走了。去给她准备些解酒的东西。

……

……

元靖此一去，直到三天后才重回凤府。

这次的他依旧身背一捆荆条，诚心诚意前来负荆请罪。

不过这次并未被阻拦在外，反而家丁主动引着去了后院，道：“殿下，凤姑娘已经等候您多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