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就像俄罗斯套娃，每个人常常只能记住它最外面几层的色彩斑斓，以为那就是全部。

可在一些偶然的机会中，人们会去触碰它、打开它，发现那内里一层又一层稍有不同的细节。

这些细节中，若有欢欣，必随痛心。

顾凝失魂的走在大街上，看着夕阳下的影子越拖越长，漫步了许久。

“许圭父亲因为火灾的影响而意志消沉，担责任的原因是他下楼使用应爽给的券，没守在电线旁。而之所以会碰到应爽，是因为自己在酒会上被淋湿了裙子被她带上去换衣服……”她不断循环地想着，“可最初，自己是不会出现在那里的，火灾，原本也是子虚乌有的危情而已。”

顾凝感到害怕。

她的无心之举，究竟给多少人带去过无妄之灾？想想一天前，她还对许圭心存过责怪。

一抬头，不远处的白色大楼上落下霞光的余晖，化为一抹波动的红晕，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钟温谨办公的楼下。

“小赵，把新的产品参数更改一下。”

“诶，温谨等会儿，你觉得要不要把用户体验这一块精简下？”

“……”

办公室里的人依旧忙碌得走来走去，但氛围却舒缓许多，斜斜的橙光透过帘子的缝隙打到钟温谨的侧脸和宽松的白色T恤上，整个人看上去温暖而精神。

旁边有人提醒，他才转过头注意到站在办公室外的顾凝，笑容刚刚浮上脸，却被她满含复杂情绪的双眸给抹了去。

他立即放下手上的报表，招呼一声后走出了办公室。

“你来了。”钟温谨偏头端量着顾凝的表情，说道，“怎么了？”

“下班了吗？”顾凝压抑着胸口的闷气，小声问道。

钟温谨看了眼手表，点点头。

“那——你现在可以陪我一会儿吗？”顾凝说道。

她说话的时候，脑袋一直是半垂着的，两眼的视线也朝着地面，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疲惫，让钟温谨感到担心。

“走。”他拉起顾凝的手，将她领到了旁边的会客室里。

房间里的窗帘被拉下，一片漆黑，钟温谨打开灯，问道：“今天来这么早，没上班吗？”

顾凝“嗯”了一声。

果然是状态不佳，钟温谨心想。

见她呆立着不坐，他凑近那写满失落的脸颊，问道：“怎么啦？谁能惹我们顾小姐这幅样子，说出来让我见识下。”

抬眸看了他一眼，顾凝的目光里没有波动，仍是一片安寂的颓然。

“你说，无意间的伤害，是不是也是相同的罪恶？”顾凝问道。

“当然不是。”钟温谨皱了下眉，然后扬声否定道，“故意伤害和过失伤害能一样么，你要伸个腿不小心把别人绊倒了，难道还要判你个殴打不成？”

“那如果……”顾凝忍着眼眶的泪意，声音却控制不住颤抖，“是害了别人的工作、甚至性命呢？”

钟温谨的眉间一紧，看着顾凝闪着一丝慌乱的目光，问道：“难道，你不小心伤了谁吗？”

“我……”顾凝茫然地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就是因为不知道，所以才会心慌意乱，即便现在许圭父子已经避开了灾祸，可掩在时光之流里的，又会有多少无心之过。

“我怕是，这辈子都会陷入这种愧疚中了。”顾凝怔怔道。

她的声音轻若游丝，钟温谨只觉得心脏也随着她的黯然而变得沉沉的。

“如果是这样。”无声中，钟温谨握紧顾凝垂下的双手。

她以为他要宽慰，却听他一字一顿地说道：“那我们一起去分担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