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风这是在设身处地的为雷云姗着想，同时，这也是他心里的自卑之处。

自己无一技之长，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相较之下，雷云姗拥有长生不老之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己根本不能给她什么，反而还会拖累她。

“你这是在自卑，对不对？”

雷云姗一针见血的说出程风心里的顾忌。

他点了点头，继而说道：“我不知姑娘为何会对在下一见钟情，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这副相貌，实在配不上姑娘，姑娘竟然会看上我，实在是眼拙了些，更令在下受宠若惊。”

“不就是一道伤疤吗？我帮你去了即可。”

雷云姗无所顾忌，伸手抚了抚他脸上的那道伤疤，暗自渡了些术法过去。

程风只觉得疤痕之处暖暖的，等到雷云姗将铜镜递到他面前时，他看到镜中的自己，惊喜得难以置信。

这道疤痕跟着他二十多年，墨凌沣也想了许多方法为他除去这道疤。

用了无数种药膏，连薛北杰和雪倾城也专门为他研制了许多丹药及药膏，内服外用的都有，但他脸上的伤疤还是无法彻底除去。

他险些死在亲生父亲的刀下，当年，凌君泽用的那把匕首上粹了毒，伤了他的脸，幸而他被幽镜谷谷主所救，才捡回一条命。

“喂，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高兴得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他正沉迷往事，想得出神，雷云姗的一句话将他拉回了现实。

“没什么，谢谢你，雷姑娘，我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除去这道疤。”

“不客气不客气，这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你说说，要是你早些遇到我，那该有多好。”

“是啊，姑娘说得对。”

程风心里亦有所感。往事不堪回首。如今自己与凌君泽已经疏离，从未体会过父亲对他的爱，幸而他已经独自度过了漫长而孤寂的二十多年，如今也不必倚仗着谁，自己也可以有一番作为。

“别姑娘长姑娘短的了，叫我的名字。”

雷云姗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男子，他竟会觉得她看上他，竟是眼拙？不就是一道疤痕吗？如今除去了既可。

这男人真是太不将自己当一回事了，即使有这道疤，也阻挡不了他骨子里透出来的气质。

程风试着叫了几次，还是叫不出口。

“有这么难吗？你平时叫夫人，不都是直接叫她的名字吗？到了我这儿怎就一副难以岂齿的模样？”

莫非是她的名字不好听？

要不她换个名字好了。

“不不不，那是因为我和姑娘还不太熟。”

“没事儿，时间长了自然就熟了，我会对你好的，记住了，你是我看上的人。别人若是欺负你的话，你可得告诉我，我为你出头，准把那人打得满地找牙，落荒而逃。”

程风被逗笑了，要说教训人，他也可以，但还是第一次听一个姑娘家说要为他出头的。

他要不要故意安排一场被人欺负的戏码，让雷云姗表现一下美人救英雄？

想想还是算了，这会让人家为难的，也会令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一落千丈。

况且，让他装作一副脓包样，连几个地痞都对付不了，实在装不出来。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

“你的所有，我都喜欢。”

“可是，姑娘就算是将我打听得一清二楚，那也是别人口中的我，或许会和现实中的我存在很大差距的。”

“我又不介意，连你都不介意我是妖，我又怎会介意你？对了，你觉得我怎么样？你竟然不怕我，我是妖啊！”

雷云姗也很想知道自己在程风心里的形象如何，她再三提及自己的身份，程风还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

雷云姗也只能认为他胆子大。

“世上所有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妖又如何？妖也是世间的生命呀。当然，可能在妖的眼中，凡人不堪一击，低了好几个层次。”

“我可不管别人怎么想，在我眼里，你可不是低等的，既然你不睡，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雷云姗听到他这番话，心里很是欣慰，带着他离开墨府，两人飞在漫无边际的夜空中。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俯瞰着下方的万家灯火，程风心里那一块空缺像是在这一刻得以补全，只因身边还有她。

雷云姗握着他的手，叮嘱道：“很高，你别怕哦。”

“我不怕。”

程风出生入死多年，像他这样的人，每次为墨凌沣完成任务，都险些将命搭上，这世上，没有能让他惜命之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个连生死都不在乎的人，又怎会惧怕其他的事。

“不怕就好。”

两人落在一处芦苇荡中，萤火虫漫天飞舞着，形成一个个渺小的光点，萦绕在他们身旁。

雷云姗惬意的睡在地上，双手枕在脑后，欣赏着漫天的繁星。

“如今浮屠城已经没有这样的景色了，我只能到这儿欣赏光明，你也陪我一起欣赏吧。”

程风坐在地上，环顾四周的萤火虫漫天飞舞的景象，又听着她所说的话，不禁浮想联翩，浮屠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好看吗？”雷云姗问着。

“好看。”

“我好看还是景色好看？”雷云姗坐起身，认真的问着。

萤火虫不过是俗物，对程风来说，并不觉得有多稀奇，他想了想，答道：“因为有姑娘在此，我才有闲心欣赏此景，没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只是我此刻觉得，姑娘比较重要罢了。”

“重要？”

程风竟然说她重要。

雷云姗喜出望外，往他身旁靠近一些，程风有些木衲，也不想占了人家姑娘的便宜，心里更是紧张不已。

“那我在你心里，会一直很重要吗？你说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以后我可以多来看你，时间长了自然就好了呀，我已经足够了解你了，你也试着了解我，好吗？”

雷云姗柔声说着。

佳人在侧，轻声细语，此情此景，程风根本不可能拒绝。他点了点头。

“姑娘，虽然我可以试着了解你，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我是个凡人，我会死的，你若与我在一起，我陪不了你多少年。”

“你若爱我，又怎会忍心看着我年老死去，我若爱你，又怎会放心让你在我死后一人独活着度过千万年的时光？”

“我于心不忍，所以，还是提醒姑娘，你的同类中，有许多人比我更适合你。你若将心思放在我身上，不值得。”

程风处处为她考虑，雷云姗更对他倾佩不已，心里暗叹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这有什么可顾忌的，大不了我就修炼成人，或者我让你变成妖，又或者过完这一世，我还可以生生世世的等着你，让你一次又一次的认识我，然后与我在一起，最坏的情况最多就是……”

雷云姗说出了好几种解决方法，想到最坏的一种方法，她犹豫了一下。

“最坏的方法？是什么？”

程风有些惊叹，在他看来，他们若是在一起，前路凶险难料，但在雷云姗眼里，这都不是事儿。

“最坏的方法就是我陪你一起死啊，你不是怕我一人孤独的活着吗？那等你老了，我就陪你一起死，不就行了。况且这是最坏的方法，我们不一定非得选这个方法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