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的荧光
作者:蒋建龙 | 分类:现言 | 字数:40.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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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完后,又谈论起了刘静花的病情,不免又是一阵伤感。在天阴深着像是要下雨的时候,蒋新贵牵着牛,带着儿子,又返回到了刘静花的家中。返回刘静花家中时,那些老人都早已走了,刘静花的卧室里只有伍小珍、伍淑娟两姐妹。蒋新贵栓好牛,来到卧室里,刘静花跟两姐妹正在痛哭,蒋建龙不用猜便已知道一定是关于外婆的病情扇动的。他跟在父亲身后,挪移着步伐,坚难的走到了炭火边上,望着落泪的母亲,不敢说话,他小心的坐在她母亲的身旁。刘静花见蒋新贵和外孙来了,用手抺掉眼泪然后说道:“哦,新贵啊,放牛回来了,麻烦了。”
蒋新贵望着哭泣的伍小珍答道:“没事,都是自家的事”。
刘静花见两个女儿不停的哭着,又喝止道:“别哭了,在女婿和外孙面前哭什么啊!”
伍小珍听着母亲的呵斥,停止了哭泣,而伍淑芬依然在呻吟着,悲痛欲绝。伍淑娟擦试了一下眼泪,扯着伍小珍小声道:“姐,别哭了”。然后又从手中递了一包纸巾给伍小珍。
伍小珍接过纸巾擦拭了一下眼眶。抬起头对丈夫说道:“你回来还没往你爹妈那去吧,带儿子去看一下他爷爷奶奶吧,晚上这没地方睡,你去爹妈那里睡吧。晚了看不到路。”
蒋新贵看着给他使眼色的妻子,他在刘静花的卧室里踌躇了一会儿,对刘静花告了一个辞,最后拍了拍刚坐下的蒋建龙的肩膀说:“走,带你去爷爷奶奶家吧。”
蒋建龙站起来,瞟了瞟落泪的母亲,随后跟着父亲去了。
蒋建龙的爷爷奶奶所住的地在伍小珍的隔壁村,因为相邻,所以蒋新贵与伍小珍从小就认识,后来经媒人撮合结的婚。自两人结婚后,夫妇俩便时常在各自的父母家往返。从两人结婚到现在,蒋新贵不知走了多少次,他熟悉的带着蒋建龙抄着荒山、树林、陌生的小路。一路前行,本该需要天黑之后才能达到的路程,他带着蒋建龙在临近黄昏的时候便已达到。
蒋建龙来到爷爷奶奶家,他奶奶穿着一件灰色的旧棉袄正坐在前庄的一条小矮凳上掏着米。蒋建龙见着了奶奶,隔着老远便大喊了一声“奶奶”,
蒋建龙的奶奶手中握着一把米粒,抬起了头说:“哦,我的孙子来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昨晚。”
蒋建龙来到奶奶身旁后,祖孙俩开心的聊了一阵后。奶奶端着锅喜笑颜开的说道:“你父子来的正好,再来晚一点,我就要掏米下锅了。”
蒋建龙问“爷爷了”?
“你爷爷在小店里打牌呢”!
蒋建龙听着便没有再问。随后他走进了爷爷奶奶的屋里。
如果说刘静花家算是贫寒、单调,那蒋建龙的爷爷奶奶家里便是落魄、简陋来形容了。
蒋建龙爷爷奶奶家的房屋也是浑黄的土坯砖瓦砌成的。整座房屋只有两间卧室,一间厨房,连客厅也没有。因为年代久远的问题,低下的土坯也都满目苍锒的。墙体粉刷的白浆已全部掉了,蒋建龙走进一间原来父亲从小跟叔伯们睡过的卧室,里面的地面凹凸不平。简陋的卧室布满了蜘蛛网。房檐是松木做的。因年代久远,成了灰炭色的了。蒋建龙走进屋,坐在一张破旧的满目疮痕的木凳上,面朝着用树枝与透明塑胶纸遮挡的窗户,蒋建龙呆呆的望着。看见这么有创意的窗户,他想笑。但心头然起一股愧疚,让他无法笑出来。像是听到一段冷笑话。尽管有幽默成分,但并不是乐观的。
在蒋建龙进卧室当会,蒋新贵还在厨房开始烧火,帮着母亲煮饭。而蒋建龙的奶奶把饭放在炉火上后,便性急的去找蒋建龙的爷爷去了。在天接近昏暗的时候,蒋建龙的爷爷嘴里叼着一根白纸包好的草烟。手提着一只双爪绑紧的鸡往自家屋里走了过来。蒋建龙听见脚步声回头望着他爷爷,他有些陌生的朝着头发斑白的爷爷勉强的笑了笑:“爷爷回来啦”!
蒋光泰看见到自己的孙子,本是特别高兴的,可蒋建龙对他生疏的表情。让他不免有些失落。他来到房间,放下手中的鸡,故显亲热的摸了摸蒋建龙的脑袋。蒋建龙不太好意思的拿开爷爷的手,然后又笑了笑。
蒋光泰见蒋建龙生殊的笑,说道:“晚上我们吃家里养的鸡”,
接着他发出吃力的唉叹声,蹲了下去,重新拿起被绑着的鸡爪,过了一会儿又发出站起身,轻轻的声音往厨房走去了。蒋建龙一个人坐在卧室里,不一会儿,他听见爷爷走进了厨房与父亲、奶奶聊谈的声音。而他一个人坐在里面,不禁感觉有些无聊,于是他站起身来,想也跟着去厨房,可刚走了一步他想起以往他走进爷爷奶奶的厨房想帮大人做事,可最后总是被长辈唤出来,不让自己干这种事情。于是他又退了回来,重新坐到了凳子上。继续无所事事的发着呆,偶尔他会站起身,走到屋檐边,望着渐黑的乡村,思索着,这理想的生活之地也会有缺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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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天刚黑的时候,晚饭做好了,蒋建龙的父亲与爷爷端着弄好的饭菜走了进来,开了灯后,焟黄的小灯泡照在卧室里仍显阴暗。卧室里有一张饭桌,破旧的已不能再破旧了,桌面上布满刀痕。蒋新贵端着一碗青菜,放在桌子上,桌子像巧巧板一样,左右摇晃了起来。于是蒋新贵让蒋建龙找一片小木块撑住一角短腿的桌角,这才让桌子停止摇晃。
饭菜摆好了之后,蒋建龙的奶奶洗刷好厨房,人齐了之后立即一起开始吃晚饭。吃饭过程中,爷爷奶奶慈祥的是像往常一样,不停的给蒋建龙夹菜,而自己却尽喝些清汤。饭后,奶奶又去洗碗。而留下爷儿孙三人一边围着炭火一边聊了起来,起先开口的是爷爷,他问蒋新贵:“他外婆那边怎么样”,
蒋新贵如实的向父亲说道:“最近好些了,看能不能撑到过来年”。不一会,蒋新贵又反问父亲:“最近你两老身体怎么样啊”?
蒋光泰吸了口烟说道:“我身体倒好的很,你妈骨质疏松,老喊腰痛”,蒋新贵递给一根包装过的烟给他说道:“现在老了,想吃什么,就买点什么东西吃,别一直省着,妈妈的病估计就是省着省的”。
蒋光泰听着没有回答,把儿子给的烟,放在炉火上点头着后,深吸几口,然后又问蒋建龙:“听你爸打电话说,你书也没读了,就跑到外面去打工”,
这是个绕不过的责问,他又向家里的爷爷按原本说好几次原有的解释了一翻。蒋光泰听后,少了平日的慈祥又责问几句:“你爸那年代,日子不那么苦,都出了高中,你这么好的年代,有的读,不知道发奋啊”?
蒋听着,没有回答,他听烦了关于这样的话语。尽管他知道自己的错误,但听多了也就不再感到有什么悔过的滋味了。而蒋光泰自知语言重了些,便没再往下说。蒋新贵随后说道:“刚在他外婆那,一姥姥给他介绍去当摄影师,等明天跟他上去,我就给他联系一下”。
蒋光泰听了点了点头,然后又嘱咐蒋建龙道:“读书不读了,但学手艺,一定老老实实,学点名堂出来,不要半途而废。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要用心学”。
蒋建龙应声点了点头,之后,蒋光泰与蒋新贵一起谈论了村里的一些情况,说着说着,蒋新贵不禁问起了与儿子今天一起去放牛,遇见的那个村里日子过得最清苦的吴傻子家的情况。
蒋建龙听父亲问起了吴傻子,便竖起了耳朵,仔细的听着。
蒋光泰回答道:“吴傻子他妈前两个月喝农药死了,人死了后,吴傻子也晓不得,以为她妈还在睡,也不去理会,白天还是去帮村里人放牛,晚上回来自己弄冷饭吃,人死了的第二天早上,山上的华佬佬想给她家送点白菜,结果怎么也叫不醒,才知道人死了。她家里就生了吴傻子一个,从小给他治病,终究人单,人死了,连个料理后事的人都没有。都是村里的人自行张罗,给她把事情办完的。”
蒋建龙问:“他妈干嘛喝农药死啊”?
蒋新贵猜疑是:“她生下个这样的儿子,以前身体还行,还能带着。现在她老了,想到自己也快不行了,估计也是不想再多遭罪。想一了百了。”
蒋光泰道:“她一生也命苦的很,生第一个流了产,生第二个是个傻子,四十岁成寡妇,到死也抱不到孙子。算算这整个这个镇里,他家是最悲惨的。”蒋新贵又问道:“她死了埋在哪里啊。”
蒋光泰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楂子山岭上。和她老公埋在一起。她的葬坟还是我挖的”。
蒋新贵沉默了一会儿又问:“吴傻子有这病,父母又死了,这样的情况,应该让国家养的,最好弄到专门的医院去”。
蒋光泰冷笑着道:“以前村里的蒋赤脚知道吗?他年轻的时候取了个懒老婆,一到夏天要到田里干活的时候,就装疯,好让大家不让她干活。后来有一次装疯,乡里一个书记来大队里看见了,抓到她神经病医院去了,结果后来没过多久真的疯了。吴傻子是傻,可别的情况都没有。她老娘教了她那么多,现在都能明理了,如果现在给他送到神经医院去,那她老娘白辛苦那么多年了。”
蒋新贵听了,没再往下问。三个人又谈论了一会后,蒋建龙便与父亲去睡了。
蒋光泰家的棉被厚厚的,又老又旧,被套上打满了补丁。蒋建龙铺开被子,睡下时,一时间感到一阵冰凉,像盖了一层薄冰,
与他一起睡下的父亲解释道:“这被子刚睡是这样,睡久了就暖和了。”
因为困意,蒋建龙也顾不了那么多少,早早的就睡下了。说也奇怪,到第二天天亮,蒋建龙感觉这被子格外的温和。蒋建龙还不禁赖在了床上,睡的舒服的不想起来。
人生其实只是一幕幕过场,或站在台上,或坐在台下鼓掌,除此之外,其余的时间,人与人的生活大致一样,无非吃喝拉撒混日子。人生无规律的日子过了太久,就会渴望安定、有序的生活。安定、有序的生活过得太久,又同样渴望寻找一些新鲜的事物来充实自我。由此可见,人是无法满足的。
蒋建龙自从离开学校外出打工起,就一直在他未知的环境中独自的走着。每当他想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时,突如其来的一件件事情,总是会让他又陷入无序的生活。这次回家,他本想着,或许能让自己休整一段时间,可外婆的病情让他又不得不思想凌乱了起来。
早上他洗刷过后,告别了爷爷奶奶,便又和父亲回到了外婆的家里,刘静花还在睡着,伍小珍,伍淑娟姐妹俩正在烧火做饭,一边在闲聊。她们见蒋建龙父子来了,两人便匆忙的站了起来。伍小珍推着蒋建龙道:“正等着你们来吃早餐了,快去厨房弄碗来吃米粉。”
蒋建龙被催着进了厨房,端了一碗米粉,走到客厅里吃了起来,吃完后,他与父亲来到外婆的卧室。刘静花此时已经醒了。正睁着眼睛思索些事情。她见蒋新贵父子来了,显露着痛苦的神情笑了笑。
“娘,好些了不”。蒋新贵轻声的向岳母问一声。
“好多了”。刘静花冷冷的答道。
蒋新贵低着头,笑着望了望岳母,向她告别道:“妈,我上面有事要去做,工地上催得紧”。
刘静花装作没事的样子说道:“没事,没事,你去吧,我这病过两天就好了。”
蒋新贵于是告别道:“那你好好休养,我和蒋建龙先上去了,有时间了再回家看你”。
蒋新贵父子告辞后,坐了车,返回到了城里。
一个人的人生可以因为时间,环境的改变,而可把它分割成一段段的,像地表的土层,颜色,硬度,组成的物质都不相同,这有助于我们的记忆储存,知道这几年干这个,那几年干哪个。人们总是这样讲述自己的过去,这有助于成长经验的累积。
蒋建龙回到家家后,一直盼着父亲给他联系刘姥姥所说的那家摄影公司。他此时的处境是此时的一段记忆与另一段未来的记忆的分水岭。处在这种夹缝的时间里,人的思想总会因为期待而变的异常烦燥。
蒋新贵一天在夜晚工作回来后,帮蒋建龙联系了同村老人的外孙女,而老人的外孙女也很快同意了,并告知,公司里的人手正缺,让蒋建龙明天就来应聘。蒋建龙听到后,在经过难熬的一夜后,第二天清晨,他在家洗漱打扮好后,便随着父亲一起去了同村老人的外孙女人的那家婚纱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