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这么久都不……”

元祁心中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说是问叶子，其实她更想问的是自己。

为什么这么久，她怎么一点也没发现？

她一直觉得这时候的孩子跟一张白纸一样，可是她看出了什么？

挫败感一下子就冒了出来，元祁想要压也压不下去。

连关于她自己的事她都看不出来，叶子自己的心事她要如何知道？

叶宝珠以为元祁是在质问她，她咬了咬嘴唇，“我在等着你说……”

鼓起勇气开了口，再往下说就容易得多了，“但是你谁也没说，我怕你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也怕你知道我知道了就不理我了…我…知道你很难过，难过到不想提出来，我就不能说了……我也不是，谁也没告诉，我小姨知道……但是其他人我谁也没告诉她们，叶明珠我也没说过……”

叶子翻来覆去，其实说的都是同一个一起，她其实不用听的这么认真。

但，她得听。

刚来一中默默看着叶子的时候还好，她怎么看叶子怎么觉得美好，刚转入一班，到了叶子身边的时候也是，她无时无刻不觉得自己现在的时间都是偷来的。

可是时间久了后，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失望了多少次又厌烦了多少次。

就在刚才，她还觉得厌烦。

比起她身上的事，叶子现在的事在她看来都不算得什么，可叶子又是沉默又是躲避，让她不明所以还要跟着操心，她真心觉得疲惫，为什么叶子就不能像别的人如朱明玉她们一样只专注学习呢？

一想到她还要过上多久这样的生活，也许熬到明年平安过了那一天她也没办法解脱，她就觉得……绝望。

她遇到的不是天灾人祸，倘若避过那个时间点就真的能救了命，叶子是自己选择的，前世到底是怎么样的，她也不知道。

她能控制的只有自己，让自己接近她，陪伴她，影响她，可是叶子到底改变没有，她没有把握。

这样缓慢又煎熬的进程让她感到痛苦，以她成年人的心智能力，这样只做一个学生实在很煎熬。

她也没办法规划自己的未来，每一天，沉沉压在她心头的都是叶子，都是沈宜言，这让她更觉得痛苦，这难道不是她自己的人生吗？

为什么要围着他们转？

可是要是不围着他们，再来一次，是要她更痛苦吗？

元祁抬手揉了揉想的胀痛的头，努力将脑海中的念头都清了出去。

她得听叶子如何说，今天正是机会。

不只是叶子……沈宜言其实也是，相处了这么久，在今天她才窥见了一点他的真实生活。

遇到那样的妈妈，会变成她熟悉的沈宜言，也许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吧？

这个念头冒出来，元祁的手不由顿住了。

沈宜言啊，她到底要怎么做？

叶宝珠翻来覆去说了一堆，见元祁抬手遮了脸后就没了动静，她就有些紧张起来了。

现在她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路上没有一个人，路灯的光也是惨淡的。

天气越来越冷，站在这里其实很冷，凉意顺着脚一路攀升过来，腿脚都有些发僵起来。

叶宝珠试图找一个话题，可还没张口，元祁就放下手朝她看过来了。

只是对上了元祁的眼睛，她就仓促看向了旁处。

班会课上只是看着面无表情流露出有些哀伤的元祁，她就承受不住，现在直面元祁眼里的痛苦，她自己的第一反应还是想逃开。

她实在太高估自己了，她怎么可能能安慰到发生这样事情的元祁呢？

元祁调息了好一会才慢慢地平静下来，她轻轻呼气，天气太冷，呼出的一团白气升起又很快融于一片黑暗。

她转向了叶宝珠，见到叶宝珠闪躲，她轻叹一声。

“我也看了班上所有人的秘密……叶子，你的我也看到了，谢谢，你写的是真的……”

一个个来吧，先了解叶子，尽她所能去了解叶子。

她不能再想当然地以过去来看待叶子，要把叶子当陌生人，从头开始了解。

陡然听到元祁提到这里，叶宝珠才想起来这回事。

今天经历的事太多，她接受不过来，这会已经完全忘了元祁也看过自己写的秘密，她不由啊了一声，捂住了脸。

知道上台的人可以看别人的秘密的时候，她真恨不得自己当时没有写出真话来。

可，还好那个人是元祁。

叶宝珠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虽然是元祁，但也好丢人啊。

元祁把叶子的手足无措看在眼里，她努力扯了下嘴角，拉着叶子准备回宿舍。

这里没有人，很适合说话，但是这里太冷了。

叶宝珠被元祁拉着，回宿舍上楼，她还以为元祁不打算再说话了，可是元祁却一路把她拉到了八楼。

她们的宿舍楼并没有住满，六楼以上就没有住人了，也许是因为没住人，连声控灯也不管用，楼道也是黑乎乎的。

说实话，叶宝珠有些害怕，要不是元祁拉着她，她还真不敢往这里走。

元祁自己是提了书袋回来的，她拿出了几张纸铺在台阶上，让叶子也跟她一起坐下了，察觉叶子紧紧挨着她似乎害怕，她就又掏出了小台灯按亮了。

有了光亮，叶宝珠就放松了，她还是不知道元祁为什么要拉她来这里。

“宿管阿姨要查寝了吧？我们不回去吗？”

想到上楼时见到的拿着登记表的宿管阿姨，叶宝珠不由担心起来。

“没事，我让寝室长帮忙了。”

元祁收起手机，重又转向叶宝珠。

“我们两个好好聊一聊吧，……从咱俩在一个班开始，就一直忙学习，好像都没有好好聊过……”

不要再拿以前的记忆来看待叶子，也不要掺杂太多感情。

元祁定定看着灯光下面孔越发显得稚嫩的叶子，手指紧紧蜷缩在了一块。

她是叶子，也不是她熟悉的叶子，更不是她以为的叶子。

她都回到了最开始，怎么还能带着结束时候的记忆来对待这个什么也没遇到的叶子呢？

也不是叶子求着她来帮她，拯救她的，是她自己想要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