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复容貌的秘方也没得到？”

他点点头，悲伤地说：“我欠碧霄宫主这份人情，今生是难以回报了。”

“岳圣清配不出这份秘方？”

“虽为同门，术业却有专攻。三弟的腿疾，就只有岳圣清能治。但是，治伤疤是叶凌风的专长。”

“你要是觉得亏欠碧霄宫主，何不封她为贵妃，我可以不计较。她若入宫来，我以姐妹待她。”

“难道在宫里也成天以面纱遮颜？”

“她……到底有多丑？”

他不答，眼里涌起无边的悲悯。回忆倏然掠过，那一刻，当碧霄宫主掀开面纱，看见那样恐怖的一张脸，他的脸上无一丝害怕，无一丝厌恶，而是弥漫开无法言说的悲哀和怜悯。

碧霄宫主，江湖上闻名。变的头号女杀手，当年为报血海深仇，不惜修炼绝世武功以致容颜腐蚀。

眸光一转，舒雅神情有些莫测，“皇上，有人手里有叶凌风的药方。包括你父皇的解药，和碧霄宫主的复容秘方。”

他眼睛一亮：“真的？谁有？”

“兰韶云。”她紧紧盯着他，吐出一直鲠在心里的那个名字，“而且，他手里还有你的两个好朋友。”

“涧泉居士和怜蕊娘子在他手里？！”

易羽曾派心腹侍卫去看望涧泉居士和怜蕊，得知他们不知去向。他也猜测过，是不是落入了兰韶云掌中。此刻听到这个事实，他不禁又惊又怒。

“兰韶云说，他囚禁涧泉居士和怜蕊娘子的地方，你绝对不可能找到。而且，如果你要取他性命，他人头一落地，涧泉居士和怜蕊娘子的人头同时落地。如果你对他用刑，涧泉居士和怜蕊娘子也会遭受酷刑。”

“他在威胁朕？”易羽眼中燃起一簇怒焰，“兰氏一族犯下不赦之罪，除了母后和未成年的稚子，其余一概斩首不贷！他一个死罪在身的乱臣贼子，竟然还敢反过来威胁朕！”

“就是！兰韶云未免太胆大包天了！”舒雅觊着易羽的脸。，不动声。地帮腔，“皇上不要被他吓到，该杀还得杀。这样的乱臣贼子，不杀不足以稳定乾坤，不杀不足以安保社稷！至于他说的，未必可信，那二三友人，皇上动用碧霄宫主慢慢去找。就算真像他说的，他一死，那两人也会死，那也是为国捐躯，皇上追封涧泉居士和怜蕊娘子爵位哀荣即可。”

这样一段话，却让他沉默下来。眼里燃烧的怒火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回忆的光影，交错掠过。

他仿佛看见怜蕊空谷幽兰般的浅笑，“怜蕊自会应付，不会有麻烦，公子放心……因此，公子只管将此事交给怜蕊便是。”

——那样义不容辞的相助。

他仿佛又看见与涧泉居士供坛撮香、歃血沥酒、相对叩首，结拜为兄弟的场景。

——那样意趣投合的相知。

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他缓缓摇头，神。伤感：“朕岂能用至交好友的性命冒险？朕要跟兰韶云谈一谈。”

眼中闪过一抹无法察觉的得逞之。，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碧霄宫主派来的几位杀手，皇上何不留下，作为贴身侍卫。”

他摇首道：“朕欠碧霄宫主太多，不愿意再麻烦她。那几位杀手朕已经让他们回去了。”

“皇上圣心仁德，留下兰氏几个幼子的性命，虽说我可以让赫图带他们走，难保他们长大后不会回来报仇。所以，还请皇上聘用几位武功卓绝的侍卫在身边。”舒雅郑重地说，神。真诚，“此番臣妾出嫁，父汗将八名着名的大漠勇士，我们疏勒语把勇士叫‘胡力郭’，给我作陪嫁。八人皆有万夫不当之勇，皇上若是不弃，臣妾给你四个‘胡力郭’作贴身侍卫，如何？”

静静地凝视她，他眼里依旧盛满宠溺和纵容，薄薄的唇扬起一个温润的弧度，“好，多谢我的舒雅。”

庭院里洒满淡淡的秋阳，金黄的桂花在阳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泽，重重叠叠的花影交映在玉阶上。

一辆小巧华丽的油壁车，停在昭阳宫前殿的车马广场上。

银丝堆绣的精致车帘“唰”地扯开，一个娇小的身影一跃而下。

浅蓝。窄袖罗襦搭配嫩黄。半袖，半袖衫上以金线绣了细密的折枝花，每朵花心还缀了一颗红。宝珠，熠熠闪光。下着橘黄。曳地长裙。头梳旋螺髻，髻上贴着花钿，簪了一枝小小的蝴蝶钗。

她一下车就看见等候在阶下的舒雅，远远地就拼命挥手：“姐姐！”

嗓门高亮嫩脆，引得舒雅身边随侍的疏勒婢女们瞠目。在宫廷里这样咋咋呼呼、高声呼喝，即或是大漠王庭，亦是有失礼仪的。

何况，又不是八辈子没见面，犯得着隔着老远就大喊姐姐的吗？

再说了，从礼仪上来说，也应该先施一礼，口称“皇后娘娘千岁”，而不是大大咧咧地喊着“姐姐”狂奔过来。

看见楚月踩着一地阳光跑过来，整个人透出的纯真快乐，无端端地，就让舒雅刺痛。

楚月被兰太后幽禁在冷宫一个多月了，除了两个伺候起居的奴婢，终天见不到其他人，也不得走出冷宫一步。如今，兰氏倒了，楚月也被放出来，可以自由行动了。

第29章

她刚出冷宫就接到舒雅的召唤，迫不及待就赶来了。兰太后跟她说过，是舒雅建议将她幽禁冷宫。她曾经也有怨恨，但是一听说舒雅铲除兰氏、临朝问政，心里霎时充满感激和敬佩，再无纤毫芥蒂。

“哇哇，姐姐现在是承天大圣皇后，人称‘天后’。还将你和羽哥哥并称二圣。真是太了不起了！”楚月一走近，就拉着舒雅的手亲热地摇晃，嘴里甜甜地一通赞美。

舒雅却甩开楚月，一脸严厉：“像个什么样子，跪下！以朝见皇后之礼拜见本宫！”

楚月嬉皮笑脸地撒娇：“舒雅姐姐千岁，两千岁，三千岁！启禀千岁姐姐，冷宫潮湿阴冷，以致楚月寒疾侵骨，膝盖痛得很。恳请九千岁的姐姐体恤我，免了下跪之礼，可好？”

舒雅再也绷不住严厉的脸。，嘴角不自禁带了一抹弧度，横了楚月一眼，无可奈何地摇头，“没见过你这样没规矩的。行了，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一个你思念已久的人。”

楚月好奇至极，跟着舒雅沿车马广场旁边小径，绕过正殿，走到东侧的一个院落。

还在院外，楚月就嗅到一股牲口身上特有的腥气。楚月的心猛地一跳，疾跑两步冲进院中，狂喜地大喊：“小白龙——小白龙——哎呀，可想死我了！”

小白龙见了旧主，也喜悦地长嘶一声，奋起马蹄就欲往前奔，却被系在马桩上的缰绳扯住，整个身体因此高昂而起，鬃毛飞扬，嘶鸣声声。

楚月直冲过来，一把将小白龙的脑袋搂在怀里，脸埋进马鬃蹭着，喜极而泣。“小白龙，小白龙，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去年冬，楚月乘小白龙去劝降易醉，后来楚月和易醉双双被擒，押送回京的时候，小白龙并未与他们的囚车同行。当时赫州太守和舞阴侯商议之下，认为小白龙颇通人性、忠于旧主，如果路上楚月使诡计脱身，乘上小白龙的话，难以追捕。于是便单独押送小白龙回京，由皇宫里的御马苑重新收留。

微笑着看楚月与小白龙互相蹭着，舒雅走过去，也向小白龙伸出手，小白龙从楚月怀里挣出来，将头埋进舒雅手中，同样亲昵地磨蹭着，不住打着欢快的响鼻。

楚月斜眼看着，微微撅嘴：“对了，姐姐，上次你是用什么法子驯服小白龙的？”

“我们是姐妹嘛，他喜欢你，自然也会喜欢我。”舒雅顺着鬃毛抚.摩小白龙，抬目对楚月意味深长地一笑。

楚月一愣，不知为何，这话像投石入水，在楚月的心湖里激起一圈圈的震荡。

“傻瓜！”舒雅忽然发出娇媚的笑声，用手轻拍楚月后脑勺，“姐姐逗你呢。小白龙再通人性，也不至于此。当初我一眼认出小白龙是疏勒种的马，疏勒马有很特别的驯服之术，你若感兴趣，天后常到昭阳宫来，姐姐慢慢教你。”

“那是自然。”楚月回过神来，巧笑倩兮，“以后我会常来向姐姐请教，不仅是驭马之术，还有驭人之术。尤其是，驭夫之术。你看羽哥哥，被你给迷得唯妻是从。好叫人羡慕呢！”

舒雅嫣然一笑：“你羽哥哥哪里比得上你辰哥哥。你辰哥哥为了心爱的女子，可以放弃大军乘胜而进的大好形势，放弃挥师入京登基坐殿的至尊前程，在雪地上跪一天一夜以致双腿残废。不知妹妹是如何把一个男人迷成这样的，姐姐应该向你学习才是。”

听她提起辰哥哥，楚月眼里漾开温柔的水波，嘴角弯起甜美的弧度：“姐姐既然知道楚月与辰哥哥感情深厚，那么，楚月有一事要相求姐姐！”

紫眸里掠过一抹歹意，舒雅勾起莫测的笑：“这事，我们一会儿慢慢谈。我在后苑水殿备了美酒鲜果，请妹妹与我共赏园景。如何？”

昭阳宫后苑引渠注水、植荷种菱，辟了一个大湖。时已入秋，湖上原先碧叶连天、红蕖映天的美景已经凋零。唯余残荷瑟瑟、沧波茫茫。

涌月轩临水而建，其实严格来说，是一座三面环水的寝殿。由复廊连接陆地，殿内设四面镂空落地长窗，夏夜宿于此处，满室波光月影，一枕风露荷香。

此刻，四面长窗大开，寝殿又变回一座水轩。室内铺设精美的丝织坐垫，流云飞动的彩绘漆案上摆满时鲜瓜果。

楚月一眼扫过，急切问道：“姐姐适才说有美酒，何在？”

舒雅眼波一横，微带责备：“你好酒无量，只怕姐姐话刚起头，你就喝倒了。所以我吩咐了，最后上酒。你先吃点心和瓜果。”

楚月无法，撅着嘴，闷闷地在坐垫上跪坐。又觉这个姿势不舒服，反正眼前没有男人，没有长辈，于是将双腿从屁.股下解放出来，以放松的姿势箕坐。

舒雅在隔着漆案的对面跪坐下来，瞥了一眼楚月不合礼仪的坐姿，摇头笑笑。拿起案上银刀和蜜瓜，白得近乎透明的纤指，持刀剖开蜜瓜，灵巧地削成数瓣，一股清甜润泽的香味飘散开来。

“这是疏勒瓜，名气不如进贡的鄯善瓜，你姑且尝尝吧。”舒雅递给楚月一块。

楚月含笑接过，先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嘴里念叨：“看上去没什么区别嘛。鄯善人跟疏勒人有区别么？鄯善人里有没有紫眼睛的人啊？”

舒雅以优美的手势拈了一瓣蜜瓜，衔在嘴里轻咬，模样极其娇媚。“紫。眼睛的人，在大漠其实是很稀罕的。不论疏勒人，鄯善人，莎车人，岐屠人，紫。眼睛都十分罕见。比较常见的，有蓝眼睛，绿眼睛，琥珀。眼睛，浅褐。眼睛。”

楚月一边津津有味地嚼食蜜瓜，一边睁大了眼睛兴致bobo地听着。

舒雅优雅细致地吃完一瓣蜜瓜，慢慢抬起光**人的紫。眸子，凝望楚月：“想不想听疏勒人的故事？”

“好啊，想听！姐姐快讲！”楚月一边拍手兴奋地说，一边从漆案上的白瓷盘里拈起一块蜜瓜，继续吃得汁水横流。

六十年前，西域还处在四分五裂的局面。各个部族互相攻伐，兵连祸结。后来疏勒族出了一个大英雄，叫做莫甘。他用十年时间征服了大漠各族，建立了一个由疏勒人统治的强大汗国，他自称曜天可汗，意思是他就像天光一样照耀大漠。

那时，大漠上流传着一句话，叫做“大漠上飞得最高的猛禽是康多，大漠上长得最美的姑娘是娜多”。

康多，是兀鹫的一种。而娜多姑娘，是疏勒族下面一个小部族的女孩。大漠上各民族都是高鼻深目，眼珠的颜。各异，有绿。，褐。，蓝。。其中紫。是最罕见的一种。

大漠第一美女娜多，就长着一双少见的紫。眼睛。

十年前，莫甘曾经向娜多求婚，被娜多拒绝了，因为娜多姑娘爱着青梅竹马的小伙子豪格。豪格是疏勒族最棒的猎人，若论独自生存在野外，与猛兽搏击，与猎豹赛跑，敏锐地捕捉水源，灵敏地嗅到野兽的气息等等技能，没有人能比得上豪格。但是，豪格却最不喜欢权谋、韬略，最讨厌琢磨人心。他宁愿在大漠深处，几天几夜地等着猎物出洞，也不愿意卷进人类的勾心斗角中。

然而，娜多姑娘就是爱上了豪格。哪怕十年后，莫甘成了威震大漠的曜天可汗，亲自屈膝折节来向她求婚，她的心意还是没有一丝改变。

但是，她所爱的豪格，却因为常常到野外去追踪野兽，长天不在家。某次，豪格又外出追踪一只雪狼的踪迹，而曜天可汗就趁这机会，掳走了娜多，还有豪格所有的亲人。

豪格回来后，曜天将他召去，让他见了娜多和亲人们最后一面，警告他说，如果他永远呆在野外，不许回到部族聚居地，那么，曜天可汗就善待他的亲人。如果让人见到豪格回来，那么豪格出现的那一天，就是他至亲之人的死天。

豪格无奈，就这样从此消失所踪，真真正正地与野兽为伍去了。

曜天可汗就这样得到了娜多。这时，距离曜天最初向娜多求婚，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间，在征服各个部族的过程中，曜天娶了无数的女人。其中鄯善公主被立为可敦。

但是，尽管有那么多妻子，曜天对娜多还是宠冠一时。两年后，娜多生下了儿子，叫做舍鹘。舍鹘完全继承了母亲的容貌，不仅有一双罕见的紫。眼睛，而且随着年岁增长，越来越俊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