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情若是长长时
作者:涂山红叶 | 分类:古言 | 字数:89.8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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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你给皇后看了这么久的胎相,怎么都没看出是双胎!”
从没见过温雅的皇帝如此盛怒,周太医战战兢兢地跪伏于地,身子抖得如筛糠,“或,或许,是因为,是同卵,心跳几乎一致……”
他结结巴巴试图解释,易羽根本不听,怒气冲天,袍袖挥舞:“你这样的庸医,不必在太医院尸位素餐了,到岐州去呆着吧!”
岐州,那是西部边境最贫困荒漠的城市,一直以来都是北卫罪臣的流放地。
周太医一听到岐州二字,如遭雷击,当时就差点昏厥。
易羽懒怠再看他,挥挥手让人将他拖下去了。
自己这是怎么了,把气撒在太医身上,就可以减轻愧疚吗?
就算事先知道了是双胎,难道,他就不会怀疑孩子不是他的?就算事先知道了是双胎,难道他会顾及着妻子的身孕,推迟或者干脆放弃对付兰韶云?
为什么会这样,自己竟然伤害了爱得最深的人。他想起她下狱时,他去探监的那些天子。阴暗的牢狱中,她抱膝坐在稻草堆里。绝世的容颜,即使在黯淡的光线和灰白的囚衣映衬下,也光**人。从脖颈往下,布满酷刑的伤痕。然而那双紫。的眸子却流露出大仇得报的安宁与平静,浑不在意自己满身的伤疤和所受的折磨。
从那时起,他就决定要用深情与包容,去弥补她所受的伤害、去照耀她心底的黑暗、去温暖她被仇恨冰冻的心……
他本想呵护她一生,让她永远忘记那些仇恨,让她从阴暗中走出来,永远活在阳光里。
然而,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是他做错了吗?可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错到这一步。最深的爱,为什么会带来最深的伤害?
易羽摇摇晃晃站起来,迈着虚软无力的脚步,走进内室。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霎时扑面而来。
幽暗的寝殿,帷幔沉沉,烛影深深。深重的光影错落地投映在她的凤床上。
他不敢走近去打扰她,愁苦地看了一眼伺候在旁的疏勒侍女。
舒雅的贴身侍女上前,低声禀告:“皇上,娘娘还是不肯放开两位皇子……”
易羽闻言,一个趔趄,剧烈的疼痛几乎将他撕成两半。
两位皇子……他的儿子啊……他竟然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儿子……最心爱的女人为自己怀的两个儿子……
他心痛得五脏六腑都在发抖,用手紧紧地抓着心口,慢慢踱到舒雅榻边。看到眼前的情形,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妻子榻边,失声痛哭。
舒雅连眼皮都没抬,她的眼泪早已流干。憔悴灰白的脸,被烛光笼了一层暖。的光晕,一种迷梦般的悲伤在她脸上缓缓流淌。
她静静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臂弯。臂弯里躺着两个早产的死胎,她命人将他们洗干净了,用。。温暖的锦被包裹好,放在自己臂弯里。然后,一整夜搂着他们睡,到现在都还不肯放开。
就在前天夜里,有一个男人对她说,“要做母亲的女人是最美的,怎么会丑?我不会被吓到,因为这是我的妻子和儿子。”
因为,这是我的妻子和儿子……
这样一句话,整夜整夜回荡在她耳畔,敲击在她心上。
她记得他说这话时,那微微塌陷的苍白而清癯的脸颊,漾开浅浅的笑意。那个阴戾森冷的瘦削男子,他一向是不爱笑的……
她想起那晚,他坐在浴桶里,氤氲的水汽给他英俊的脸蒙上一层迷离,他憧憬着天后的生活:“再多的疏勒勇士我也不会怕,舒雅,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夺走……”
这样动人而又凄凉的话……她本以为从此以后可以与他,在大漠上过着牧马放羊、与世无争的天子。她本以为,她可以平平安安生下孩子,然后嫁给这个爱她的男子……
“舒雅……嫁给我吧……回到大漠,我们就成亲,好吗?”
这临死前的求婚,此时此刻,如一柄利刃在她心中疯魔般地绞着,绞着,绞得鲜血淋漓。
干涸的眼里再次有泪水涌出,流泪太多而酸胀的眼睛,被灼热的泪水烧得剧痛。
“舒雅……让我们的儿子,入土为安吧……”易羽一壁劝着,一壁试图从舒雅怀里抱走孩子。
一直静静望着儿子们,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的舒雅,这时浑身猛地一颤,手臂往回收,紧紧护住臂弯里的死胎,神情疯狂得仿佛守护幼兽的母狼,“你干什么!不许碰我的宝贝!我们的儿子?你心里根本没有这两个孩子!”
“是朕对不起你,你要朕如何弥补?不论你提什么要求,朕都会答应你……”易羽声音惨痛,眼里全是血丝,脸上布满极度的痛苦。几天间,他也被折磨得憔悴不堪,文雅俊秀的男子,下巴上全是青。的粗砺胡渣。
“你怎么弥补?你明明知道,我不会再有生育机会,这是我最后一次做母亲的机会!”舒雅抱紧自己的孩子,悲惨地哭喊,惨白无血。的脸上,挂着一串串凄冷的泪珠,“可是你依然选择在我怀孕的时候,谋划这一出!你有那么多妃嫔,有无数机会可以要孩子,我呢?我呢!”
第52章
他心痛得说不出话,只觉得对她有无穷无尽的怜悯,泪水不可抑制地滚落:“朕会为你遍寻名医,一定会再次出现奇迹的,你还会再做母亲的,相信朕……以后,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朕都会答应你,不管什么……”
他一面泪流满面的劝慰着,一面轻轻地、生怕惊动她似的,从她臂弯里抱起两个死胎。她茫然地睁着眼睛,悲苦地流着眼泪,等她突然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将孩子抱走,她脸庞猛地抽.搐,伸出双手凄厉地悲呼,“让我再看看儿子,让我再看看我的两个儿子……”
易羽心里剧痛,却强忍着,给侍女使了眼。,将包着孩子的襁褓迅速交给侍女,然后回身摁住了几乎要一坐而起的舒雅,将她紧紧搂入怀中,用力箍住:“舒雅……舒雅……不要这样……让他们入土为安吧……他们只是暂时离去,以后还会再次降临在你腹中的。相信朕,相信朕好吗……”
寒意渐深,翠帘霜重。庭院里的枫树,被一夜西风染得红透,随着暮风片片飘落,在阶下铺成厚厚的一层,凄艳鲜红宛如天际的晚霞流到了地上。
瑶华殿外的廊檐下设了软榻,躺着一袭浅蓝。烟缕裙的修长身影。烟缕裙,顾名思义,晚风过处,裙幅如轻烟薄雾般飘散。
如烟四散的纱裙,更衬得她消瘦而苍白。她的肤。,本就比中原女子白得多,如今更加白得就好像是由月光凝聚,虚幻,飘渺,苍茫。
她喜欢过的两个男子都已经死了,都死于易氏兄弟手里。想到这一点,她连仇恨的力量都没有,只觉得无望,彻底的无望……
漠然地看着易羽走进前庭,向她走过来。夕阳里,那男子依旧清远秀逸,白。龙袍上金线绣的蟠龙,在晚风里似欲腾飞。翻卷飞扬的袍袖衬得他高挑的身形,无比优雅高贵。
但是他的容颜,甚至比舒雅更憔悴苍白。
这一个月来,舒雅坐月子,他每天下朝就来相陪,每晚宿在昭阳宫,一次都不曾旁幸妃嫔。但是,他知道,有些伤害,永远也无法弥补了。有些隔阂,永远也无法挽回了。
他在妻子软榻边蹲下,将妻子的手握在掌中,贴在脸上,久久无言。
舒雅淡漠地望着虚空的远方,声音冷而轻,缓缓说起,“皇上,我想调拨一个胡力郭,护送韶云的棺椁到大漠去。”
他的身子微微一震,心里蔓延开难言的痛楚。为了她能够原谅自己,他已经承诺,无论她有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可是,这一个月来,她每天都是呆呆的,长久地躺在那里,不言不动,神思恍惚。一直也不曾听她开口有所求,今天还是首次。
“好,朕答应你。”他起身,坐在她的榻边,伸手轻抚她的面庞,“你也要答应朕,多吃一点,养好身体,我们再生两个皇子……”
她凄凉地笑了,说起不相干的话:“将来我死了,也要葬回大漠去,我才不要葬在你们易氏的陵墓……”
易羽心里一抽.搐,她的意思,她要跟兰韶云合葬了?
她的意思,她是不要跟自己合葬的?
易羽眼里漫起无尽悲凉,半晌无语,转过脸去,看着庭院上空飘零的枫叶,那凄艳的红。,一片片地旋转在晚风中。
她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很久,问他:“皇上现在都不用批阅奏章,处理朝政了么?”
易羽这一个月夜夜来陪舒雅,没去德阳殿办公,也没见他带奏章过来。
易羽眉间笼了深忧:“最近前线战报频仍,其他的政事比起战事,何足挂齿……”
“前线战报?”舒雅紫。的眼底有幽冷的光划过。
“不想让你担忧,所以朕一直没告诉你……”易羽握紧舒雅的手,看着她,眉峰深蹙,“高君琰突然发兵,欲夺回割让给我们的十个州郡,目前已经被他占领了六个……”
“什么?”方才还冷漠而忧伤的她,此刻霍地直起身,“皇上就这样放任南朝侵凌上邦?高君琰……我早就知道他不会甘于称臣。皇上,若不给他重重一击,我们北卫将会天威扫地,那么附属我们的吴越国也将闻风而动。”
“朕这些天也在发愁。虽说那十个州郡原是南楚割让的,但是,若任其收复,南楚就会小视于我,这称臣纳贡的局面将会不复存在。只怕将来与南楚,烽烟不断啊……”
“南楚敢如此,是他不知我军威之盛,不知我皇雄才之伟。陛下何不御驾亲征,若一战能服南楚,将来荡平四海、定鼎天下的千秋伟业,才可望可期啊。”
易羽静静地望着舒雅。暮。沉沉,有内侍架着梯子在廊下点灯。琉璃风灯一盏盏亮起来,将廊柱的阴影投在舒雅脸上。曾经的怀孕,让这张脸发生过改变,原本偏冷的线条,变得柔和圆润。微微上挑的眼线,也变得柔和温顺。如今,失去孩子,失去兰韶云,坐完月子的她,消瘦中又恢复了过去尖尖的下巴、微微上挑的眼睛、美艳绝伦但是线条偏冷偏硬的相貌。
第52章
廊下风灯摇曳,她半明半暗的脸流露出一种莫测高深的晦涩。
易羽长长地叹一口气,侧首望着阶下凋零的白菊,晶莹的花瓣散落一地,清冽的残香一缕缕飘散。
……“别费力了,你抱不动我。他竟然死在你这种文弱书生手里,我真为他不甘。”……
他想起兰韶云死那天,她说过的这句话。
她是个崇尚强大、骨子里冷硬的女子。她只会追随强者,她只会被最强的男人征服。她之所以喜欢兰韶云胜过自己,除了与兰韶云经历相似、同病相怜,除了对兰韶云怀有愧疚。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兰韶云的武功高,而自己不会武功。虽然自己以智谋战胜了兰韶云,但是在她心中,仍旧认为自己胜之不武。
他想起那天,妻子踏进观音殿的那一刻。看见的场景,正是碧霄宫七大高手围攻兰韶云,而自己悠然负手观战。
他深刻地记得当时妻子看兰韶云的眼神,和看自己的眼神。
或许,不仅仅因为自己怀疑她的孩子,不仅仅因为自己不顾及她的身孕,让她对他已经失望透顶。或许,那个场景多少起了微妙的作用,才让她后来,宁可与他决裂,也要护住那个男人。
作为男人,他本来不可能懂得女人心中的这些微妙,但是因为深爱这个女子,他反反复复地琢磨过她的想法。
有时候,他很羡慕三弟。他知道,尽管妻子很喜欢兰韶云,但是在她心中,大概没有人能比得上三弟。兰韶云武功高强,但是论统帅万军、雄图天下,则远逊于三弟。
如果他御驾亲征,能够一战胜楚,他就可以证明自己。此番平定梁王和兰韶云谋反,他至少已经证明自己在权谋上,胜任一个帝王。那么,在军事上呢?
他平生唯一一次带兵打仗,还是父皇在位时的事情。那时,三弟早已战功赫赫、威名远震,而自己还是个只懂琴棋书画的逍遥太子。父皇为了磨砺他,让他典军攻打南汉,结果他被打得大败,狼狈逃归。
他至今记得丧师回朝后,楚月的嘲弄。尽管亲爱的妹妹是用开玩笑的语气,但是她哪里知道,他笑呵呵的外表下,心中的难过与刺心。
面对着他这一生爱得最深最痛的这个女人,他眼神悲壮坚定,说出了今生最沉重也最憧憬的诺言:“舒雅,朕听你的,朕决定御驾亲征。”
他俯身,捧起她的脸,近在咫尺地锁住她美丽如幻的紫眸:“舒雅,如果朕得胜回朝,你就原谅朕,好么?你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从此跟朕恩恩爱爱,一起到老,可好?”
“如果你败了呢?”舒雅眼神残酷,嘴角勾起冷冽的笑。
“朕不会败。”他直直地盯着她,一字一字,坚定如铁地说,“我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舒雅仰头久久凝视他,这个连骑射都不熟练的男人,却为了求得她的原谅,准备御驾亲征。一瞬间,她心里有动摇和软化。
但是,下一瞬间,她的脑海里浮现那个,这一生恐怕都难以忘怀的景象。
“舒雅……今天那一战,我若不是手无寸铁,碧霄宫七个杀手围攻我,我亦能坚持半天……再多的疏勒勇士我也不会怕,舒雅,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你夺走……”
这段话还未说完,鲜血就从他嘴里狂喷而出,染红了她整个视线。
她和他,正在憧憬未来的生活。他,从童年时就备受欺凌蔑视的贱奴之子,将要娶到大漠最骄傲的公主,而这个公主跟他一样,是从最底层千辛万苦爬上来,不会像沈如湄一样蔑视他。他将要得到从未有过的夫妻恩爱、安宁生活。
就在他以为幸福终于到来的时候。
他死了。
但是,哪怕死亡近在眼前,他也要最后地拥抱心爱的女人。
她不会忘记,他挣扎着从浴桶里跃出,然后重重跌在地面,又是一口鲜血激喷而出。
“韶云……”她哭着,喊着,挪动着大腹便便的身躯,想要下床去扶他。
“舒雅……舒雅……我爱你……真的,好爱你……但是我从来不肯承认……早在掖廷诏狱看你受刑,我就忘不了你了……怎么可能忘记呢,那样美丽而顽强的女子……”
他在地上艰难地爬行,向心爱的女人爬去,一路吐着鲜血,一路鲜血淋漓地爬着,手始终向她伸着,想要最后一次揽她入怀。
然而,他没有爬到她的脚下,就再也不能动弹。
怎么可能忘掉这样的场景呢?
大颗大颗的眼泪,沿着苍白透明的面庞,不断地滚落,跌在绣着小朵碎花的衣襟上,破碎。
韶云,我当为你报仇……
“舒雅……”用食指接了她的眼泪,易羽心疼地轻唤妻子。好久没看见她哭了,这个月坐月子,其实她是呆滞恍惚的时候居多,流泪的时候极少。
她带着近乎自虐的动作,用手狠狠地抹去脸上的眼泪,笑起来:“好,皇上,我等你胜利回朝,我会在此为你镇国,大后方你尽可放心。”
这天过后,舒雅召来自己最信任的一个“胡力郭”,德赤。
遣开所有人后,舒雅凝视着德赤的眼睛,神情无比严肃凝重:“德赤,皇上已经答应由你将韶云的棺椁送回大漠去。我之所以选择你,其实还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记住,此事极为机密重要。我要你带个口信给我父汗,让他赶紧整军备战。一旦得到易羽出征的消息,他就可以领兵入境。切记,此话不可外传,这关系到我们疏勒族宏图天下的伟略,德赤,你能办好么?”
“公主您放心,德赤一定不辱使命!”
德赤领命而去后,舒雅仰起头望着苍蓝的远天,心里漫开空茫的绝望……
卫宣帝易辙,杀死了我的母亲和我的两个祖父。
易醉,烧死了我的救命恩人。
易羽,害死了我的韶云和我的两个儿子。
易氏父子,我要你们用江山来还……
北风带来冬天的初寒,空寂的练武场上,每天都有易羽的身影。
这一生,他还从没这样认真地练过骑射。碧霄宫主本想留下亲自点拨武功,但是考虑到战场上,骑射功夫更重要,作为统帅,近身搏击的机会应该不多。于是易羽与碧霄宫主暂别。碧霄宫主走之前承诺,易羽出征,她将贴身护卫。
因为不停息地跑马,汗水湿透了重重衣衫,冷风一吹,很快就一个喷嚏接一个喷嚏。这晚回到昭阳宫,易羽就病倒了。
整夜的高烧让他迷糊辗转于床榻,清秀白皙的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里却还不断地轻呼:“舒雅……舒雅……是我不好,原谅我好吗……”
跪在榻边守护的舒雅,握住易羽的手,贴在脸颊边。默默地望着这个与她做了两年多夫妻的男子,她心里涌满了心疼与。。。
一瞬间,她几乎要冲口而出:“皇上……臣妾原谅你了,你好好养病吧,不要出征了……”
但是,她咬着下唇,抬目望着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炭火,火光中映出那张苍白瘦削的脸,那狭长的冷灰。眼睛狠狠地盯着自己。
……“我只是想结束娘亲的痛苦……她病得太重了,瘦得皮包骨头,父亲看见她就讨厌……家里不给她请郎中,我又没有钱……寒冬腊月,我在郎中门外跪了一夜,好不容易求来的药汤,被四姨娘借故踹翻了……家里没人把娘亲当人,她只是一个货物般被人卖来卖去的舞姬……现在她病得连舞也跳不了了,她成了全家厌弃的废物了……这样活着还不如死,我只是帮了她……我只是不想看她那样痛苦”……
她再次听见韶云的声音,耳畔回荡着他这段凄苦的话语……寒冬腊月,十岁的他在郎中门外跪了一夜,为了给娘亲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