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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词

作者:久只芽 | 分类:古言 | 字数:29.1万

第五回“沾衣欲湿杏花雨”

书名:朝词 作者:久只芽 字数:2661 更新时间:2024-11-16 23:44:07

春季,总要伴着些小雨才迷人。不必是多密的雨,也不必看下了多久,丝丝缕缕的飘散些便足够了。

今儿就算得上是个迷人的春日,自茶楼往南去,一路是依依杨柳,倒映在水中的曼妙身姿被细雨惊起微微涟漪,煞是好看。

苏辞瞧了许久,才缓缓放下撑开车帘的手:“这是要往宫里头去?”

“早间宫里派人来拜见了母亲,邀你巳时进宫,来人是皇后身边的。”

“如此,你跟着来做什么?”

“自是母亲放心不下你。若非母亲下命,我当真愿意来寻你的热闹?”指节轻转,苏白扬了扬扇柄,不轻不重地敲了敲苏辞的额角。

示意性的揉了揉被敲打的地方,苏辞也并不气恼:“总之我也未及笄,皇后就是打了主意一时半会儿也实施不了。”

“之前他们就是观望太久,李卫捷才有机会先一步提亲,难保这次不会早早定下亲事,你还是小心应对为好。”

“虽说历来君主的位置嫡子长子皆有资格继承,但大皇子也没强势到逼得堂堂太子非要拉拢相国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步吧。”即便知道一旦卷入皇家的斗争便是成者为王败者寇的局面,苏辞嘴上还是要逞强说上一句。

对上苏辞含笑的双目,苏白良久没再说话,抖开扇面慢慢摇着。直到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才低声说了句:“留心些,我就在这儿。”

便是不清楚朝中局势,苏辞也多少听过民间传闻,大皇子数次亲自前往灾区赈灾,在民众中威望不低。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即便保守派的臣子会站在皇后一边推太子上位,却也不乏一部分静观其变的临阵倒戈。

若说那些民间传闻真假参半,父亲那样一个瞧不上武将蛮夫的人,会选择将长姐许给李卫捷,说明不是已经选好了支持的对象,便是想保持中立,总之是不看好太子的。想到这里,苏辞不免有些感慨,不知空有太子之位却无太子之势的三皇子最后会是什么样子。

从宫门到西宫,一路都是开的正盛的杏花,花瓣自下而上是愈来愈浅的红色,片片交叠,或拥,或散。

再往里走,便不是杏花一支独芳了。

还挂了些雨水的芍药花旁,一袭正红色宫装的女人微俯了身,小心修剪着横斜溢出的旁枝。发间别着的九凤绕珠赤金缠丝珍珠钗像是赶着巧似的,在她微微偏头的一瞬掉落在地。

而此时,苏辞与她恰恰是十步之距。未等身旁的侍女会过意来,苏辞便已拾起了钗子,拿帕巾仔细的擦了擦才将它带回皇后的发间:“原还想着一路来的花儿怎的那样娇嫩,原是得了娘娘的恩泽。”

似是刚发觉苏辞的到来,顿了一顿,皇后才莞尔一笑,亲昵的拉过苏辞的手:“本宫瞧着花儿再娇嫩也比不过你去。不过两年未见,辞儿出落的真真是越发俏丽了。”

羞怯的垂着首,苏辞浅浅笑了笑:“是娘娘谬赞了。”

“两年前本宫见你便觉着十分喜欢,那时候你像个可人的小粉团儿似的。本宫还记得每回到了宫里你最是爱同淙哥哥玩闹的。”皇后拂了丝帕掩在嘴边,像是回忆起了许多乐事,轻快的笑着。“修温和淙儿早便有了自己的府邸,也不常来我这儿,若是得了空,本宫倒是希望你能常来。”

“得娘娘厚爱,自是辞儿的福分。”

皇后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宫娥领着一名身着暗紫色虎纹华服的男子自不远处走近,来人端端正正地行了见礼,便打趣道:“陪伴母后的事,还是孩儿亲自尽心为好,怎么好劳烦五妹妹。”

苏辞垂下眼帘福身回礼,有些小心的扫了一眼。金质的头冠上镶嵌了一圈暖玉雕琢成的兰草,锦袍的边角绣了大片的祥云纹样,银线金丝缠绕,珍珠络绣。腰间的牛皮腰封上坠了块晶莹剔透的玉石,上头深深浅浅刻了飞禽的姿态。羊皮制的长靴上是金粉绘制的图样,看不出具体,只觉得金晃晃一片。任谁看上一眼都知道来的人定是当今太子元瑜淙。

见着太子,皇后的手便转移了位置,含笑牵住瑜淙,描上红色脂粉的美目没了原有的气势,一如每个母亲见到儿子的神色,温柔得赛过四月天里春分吹皱的一池碧水。

“原是寻辞儿陪我解闷,谁曾想话没聊上几句,本宫却觉得乏了。现下你来得正好,替本宫招待着辞儿如何。”

“五妹妹进宫孤自然是要照顾着的,母亲乏了便好生休息。”

母子二人自说自话的安排上一切,不过一两句话的时间,苏辞身边站着的人就换成了太子。

苏辞跟着元瑜淙绕着花园停停走走,越发觉得苏白的话十分在理,不过两三句话的功夫,说完就称自己乏了,这样做戏也不屑做上全套的皇后若是真的需要相国的支持,自己八成是跑不掉的。

“孤这几日事物繁忙,忽略了母妃,今日还要多谢五妹妹前来陪伴。”元瑜淙微微颔首,俯下身子,拉近了与苏辞的距离。

伸手触了花间的叶片,朝水珠落下的方向看去,苏辞不着痕迹的避开元瑜淙微温的气息,学着母亲待客时的浅笑回应:“区区小事,太子殿下客气了。”

认真的看了苏辞良久,元瑜淙直起身子低低的轻笑,似是被什么好玩的事逗弄得很是开心。

“五妹妹曾经都是唤我瑜淙哥哥的,怎么如今变得如此生疏。”本就是薄薄的嘴唇,笑起来上扬的嘴角便像极了勾起的晚月。

“殿下切莫拿这事玩笑,都是辞儿不懂事时的荒唐话,失了礼数。”

分明是羞恼的怯弱模样,元瑜淙看着却觉得苏辞的神色不急不喜,不慌不乱。

“我说去苏府寻你怎么不见人呢,原来是太子哥哥相邀!”十岁模样的女孩提着裙摆,一路小跑穿过花旁的小道,毫不客气的将苏辞拉到身边,也不看元瑜淙僵住的脸色:“父皇准了我今日出宫,正想着同姐姐一道去品淑斋看看前月订下的耳坠,太子哥哥有事便去忙罢,我送姐姐出宫便可。”

娇蛮如元熹,有个多年来圣宠不衰母亲,享受的是来自天子的溺爱,便是对上太子也一点不怯。

苏辞再次和苏白坐在马车里原路反程的时候,眼睛直直的盯着香炉,看熏香透过炉盖上镂空的花纹一寸一寸飘散在空中,又一寸一寸湮灭。

仔细想来为数不多的几次进宫,确实是与元瑜淙来往最多,只是自己怎么会蠢到那样亲密的唤他瑜淙哥哥?印象里未册封太子之前一直是称呼为三皇子殿下的才对,他为何故意说的那样亲密………

“想什么如此出神?”过于入神的苏辞不自觉地锁了眉头,让苏白瞧着也跟着面露不安。

难得瞧见苏白正经的模样,苏辞突然噗嗤一笑:“元熹是你找来的吧,不如与我说说你牺牲了多少美色?”

苏辞与圣上最宠爱的女儿可远远到不了一同上街的情谊,那位不知要高攀多少台阶才够得上边角的高傲人物,偏偏紧跟在二哥哥的身后东跑西跑,倒是让苏辞觉得极有看头。

“你………白担心你了………”

苏辞坐着的马车转过街口朝相国府去的时候,城门口的侍卫正费劲控制着拥挤的人群,红棕色的马背上,孟承钧一遍又一遍看过一波又一波的人群,终是没有见到想见的身影。

她……未曾来此……

兜满了雨水的杏花瓣儿被扑面而来的风吹的晃了两晃,雨水顺着花瓣的纹路,自枝头滚落,溅起幽咽泉流的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