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词
作者:久只芽 | 分类:古言 | 字数:29.1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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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无事献殷勤”
半月光阴说不得长也说不得短,总之循环往复间,便过了。
苏眠在京鼓楼外徘徊了许久,终还是没有进去。她想着,该向他道谢才好。
可京鼓楼的台上和台下仿佛就是两种不同的人生,有人日夜练唱只为得到三寸金银,有人挥霍钱财只是寻个一时开心。
苏眠的心太小太小,她想要苏辞的生活,想要苏辞的地位,想要众人追捧的目光…………除了这些,再也容不下其他。
所以,她万不能踏进台上人的世界…………
再华丽的车马也会因为路的崎岖摇摇晃晃,入宫的官道便是平坦也有碎石四散着。
苏辞还是头一次和苏眠乘一辆马车,那微妙的气氛在本就不大的马车里越发的明显,便是细微的抖动,苏辞也能感受到轧过了多少石子。
苏眠的腰间还是配着平安配,本是内敛含蓄的烟青色丝绦却让苏辞觉得格外刺眼,饰物环佩,苏眠得到了多少与自己相同的东西,苏辞已经不愿去细想了。
察觉到苏辞的目光,苏眠刻意捋了捋丝绦:“怎么不见妹妹戴着这平安配?莫不是瞧不上父亲的礼物?”
“我瞧不上的是什么你心里再清楚不过。”冷哼一声别过脸去,苏辞不客气的回应。
广袖里的手不自觉抓紧了衣袖,又是这样蔑视的眼神,不屑的口吻,似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自己,便是要到的东西再多,也永远要不到嫡女的身份。
眼里的不甘和妒恨很快被压了下去,苏眠换上楚楚可怜的泪目:“妹妹何苦这般出言伤人,我自知是比不得妹妹,可女子皆有爱美之心,我不过要些配饰吊坠………”
“配饰吊坠?我到觉得你想要的不只这些,不然又何必求着父亲带你来皇后娘娘的诞辰宴?”每每见苏眠露出这幅神色,苏辞便觉得心烦,多少次挨罚不都是因为她做的一手好戏。
迷鸢的声音隔着车门传来:“姑娘,该下车了。”
不给苏眠任何反驳的机会,苏辞被迷鸢搀扶着下了马车。
咬了咬牙,苏眠眼里的泪光早已收拾干净,跟在最后面看苏辞和苏夫人并肩走着,苏眠越发感觉到自己的粗鄙,那样从容端庄的步态,优雅大方的举止,似乎就是骨子里透出的气韵,她多么细心练习也不过是东施效颦。
这样无论如何也越不过的阻碍,打不破的阶级,让苏眠一肚子的火气不知怎么宣泄。
宫宴都设有内厅和外厅,内厅宴请的是皇室成员或三品以上的大臣及家眷,外厅则宴请五品以上的大臣及家眷。
内厅的宾客都是单人单桌,桌椅均用降香黄檀制成,能人巧匠在上头纹了神话故事中的祥兽瑞鸟,均是腾云驾雾之姿,木材本身从浅黄到赤紫的颜色变幻让本就活灵活现的纹样更添了分诡秘的色彩。
铺在桌面上的绫罗都绣有朵朵祥云,便是摆放瓜果菜汤的食具也是上好的玉器,帝后的用具更是雕了龙凤的粉系玉器。
相比之下的外厅显得寒酸许多,三两个坐成一桌,从桌椅到碗筷都要比内厅的低上一级,包括所赏的歌舞也不是一个品级。
若内厅用的是宫中乐师,外厅便可以请京里最大的歌舞坊来;若内厅请了外头的歌舞坊,外厅便只能用卖艺杂耍的戏班子。
要说内厅和外厅唯一相同的地方,便是凭地位入座,越是靠前的,地位越是尊贵。
而苏眠,是入不得内厅的,她的位置设在了外厅的尾座,离出口最近。
宴席开始还有些时辰,苏辞百无聊赖地在宴厅旁的廊亭上摇着团扇。廊亭下是人为开辟的酒泉,泛着微红的酒水从制成假山样子的通道喷涌而出,盈满了六十尺宽的宴池。
“你是………苏五姑娘?真是如传闻中的气质如兰花颜月貌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眼前的人一席水墨印花的青色裙衫,发髻的一边戴了由粉转白的绢花,几只小巧的发钗被制成蜻蜓的样子,整个人清清淡淡的,却又能一眼勾住他人的目光。
水灵灵的模样到有几分出水芙蓉的美感,苏辞心下不由感叹,她倒还记得这人,江卿儿口中名声大噪的才女,沈侨谧。
“沈姑娘打哪听来的传闻?我竟不知外人眼里的自己如此美好。”微欠了身行个见礼,苏辞的脸上挂起与苏夫人相差无几的浅笑。
同样作揖回礼,沈侨谧才幽幽道:“五妹妹清新脱俗,向来不参加诗会茶集,自是不知。”
只一句话的功夫便将苏辞说得自高自傲,瞧不上别家的公子姑娘。
“我不过是才疏学浅,不愿没了面子,真论起才学哪能与沈姑娘相比。”眉头也没皱一下,苏辞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心下却止不住地嫌恶,这般阴阳怪气地你言我语,倒不如与苏眠正面交锋来得轻松。
沈侨谧却是个场面话的好手,张口闭口赞美之词,苏辞也只好耐着性子与她胡扯一堆。
像是要开始切入正题,沈侨谧顿了顿,神色凝重地牵住苏辞的手:“我刚瞧见你家那庶出的四姑娘在外厅,宫宴上可还从未有庶出家眷入席,实在是…………”
“实在是乱了礼数不知廉耻?”苏辞挑了挑眉,看向沈侨谧的目光有些好笑。
“哎,你也不必介怀,庶出终究是庶出,出生起便注定一辈子低贱。”沈侨谧此时的语气已经是多年挚交的关怀和不平之意。
默默抽出被沈侨谧握着的手,苏辞依旧浅笑着:“沈姑娘这话不必说与我听,若是心下不平大可去苏眠面前说道说道,背后语人是非终究不雅。”
也不愿再听沈侨谧蜜里藏刀的废话,苏辞行了别礼便快步朝自己的座位去了。
清新甜美的脸上瞬间被一片阴影笼罩,沈侨谧脸色苍白,神色间的怒气显而易见。
皇后被帝王牵着入殿,宴席便算是开始了,偌大的凤冠上错落有致地镶嵌了光泽细腻的珍珠,上头的雕花是将王母的蟠桃盛宴整个都搬了上去,华美得叫人移不开眼。
苏辞的位置应当是次于皇亲国戚的,可她对面坐着的却是太子元瑜淙。便是刻意回避,也还是能感受到元瑜淙看向自己的目光。
看着强装着正经用菜的苏辞,元瑜淙的薄唇不加掩饰的向上扬起,天生泛着水光的眼睛看什么都是含情的样子。
“若是有了相国的支持,你就有了朝中大半文臣的支持,元止即便是长子,得不到推举也一样撼动不了你的位置。如今苏家唯有苏辞一个人选,你要抓住机会,不可让元止占了上风。”皇后的叮嘱在元瑜淙的脑海里浮现,他何尝不明白苏相在朝堂的影响,可抛开一切利益来看,苏辞也确实是不错的太子妃。
此刻“装模作样”的表现,元瑜淙便觉得十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