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夫虽见惯了生死，但樊十一好歹跟着他学过大半年的医术，如今见她这般模样，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忍。与其亲眼送走，倒还不如不见。

嵇晏知道自己这是在为难张大夫，可除了张大夫他已别无他法，故只能站在吴府门口请求。

他这一站便是一整日。

樊十一那头，刘氏昨日听闻女婿说女儿身子依旧不适，便不放心的让樊老爹赶着牛车前来探望。

樊十和樊小七也坚持要跟着一块儿过来探望。

刘氏拧不过她们姐妹，想着自家的牛车反正也能坐下，便没有反对什么。

不料刚到镇上的铺子后巷，便见整个后巷都围满了人群，有好几个还背着药箱，一瞧便是大夫。

刘氏吓了一大跳，心想女儿竟病的如此严重，要请这么多的大夫前来医治？

然而走近一打听，更是令她险些气晕过去。

“你说这后院那妇人啊？小产，快不行了。”一名大夫道。

“什么快不行了，我看就是死了。说出来那嵇相公不信不说，还要打人，简直是疯了。不过这一尸两命的，是挺惨。”另一名看诊过的大夫跟着道。

“可不是。那樊娘子的相公如何也不肯相信，将整个镇上的大夫都给请来了。这会子，又不知道去哪儿请大夫去了。”

“请再多大夫也没用。那小娘子小产大出血，任他神仙来了也难救。”又一名大夫道。

“哎！这小娘子也是福薄，有个那么好的夫君时常照看着，结果还是个短命鬼......”

“可不是，我瞧那嵇相公一时接受不了，像是要疯。”

......

后巷里，大夫邻居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刘氏哪能听不明白，可她和嵇晏一样不相信女儿人就这么没了。

“你们别胡说，十一娘她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刘氏哽咽道。

“得！又来一个要疯的。”有人道。

刘氏还要争辩，便被樊老爹拦了下来。

“先进去看看十一娘再说。”

后院的门没有锁，樊老爹带着刘氏和两个女儿走了进去，只见屋里空荡荡的，只有女儿樊十一躺在床榻上像是睡着了般。

樊十一面色灰白，令人一瞧便知道不对劲。床榻的一旁处，还包裹着一个未足月的死胎。

这一幕令在场夫妻两看着十分心痛。

刘氏当即便扑上去大哭道：“十一娘，我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呜呜......你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呜呜......”

樊老爹也不禁有了泪意，偷偷抹了一把眼角将目光移开，有些不忍去看。而一旁的樊十见此一幕，则吓的有些后怕。

特别是那个孩子，血淋淋的刚成型，头骨凸出，眼缝紧闭，脖子细长无骨，瞧着实在渗人的紧。

更何况，这一切还是她造成的。念此，樊十有些受不住的捂嘴跑至屋外呕吐了起来。

刘氏依旧趴着床榻边大哭，樊小七也忍不住跟着大哭起来。

她一直念着大姐能早些去看她，却不料再见时会是这幅模样。

嵇晏在吴府门前守了一整日，吴董倒也好心来劝过他，可他不为所动，只想求张大夫再试着救救他娘子。

张大夫见他这般诚心，也是可怜，于是在府中翻遍了所有医书，终于找到了一个方子。

至于能不能救活他不好说，不过拖延个几日应该能行。故他前去见嵇晏的时候，便将话先说清楚，省得给人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就怕嵇晏一时承受不住，毕竟一下子是两条人命。

嵇晏答应着，表示只要张大夫愿意帮他拖着妻子的病情，他可以再去求请其他大夫。

张大夫听闻他是打的这个主意，不由叹气道：“凡事尽力便好，大夫终究只是大夫，你也莫要太过执着。不过......”

“不过什么？”嵇晏急问。

“老夫倒是知道有一名真正的神医，医术十分了得。若是能请到他为樊娘子医治，兴许还有一线生机。不过那神医时常云游四海行踪不定，实难寻觅啊！

说实话，老夫去年出门云游，正是想去寻找那位神医交流医术。只可惜，老夫寻觅了大半年依旧一无所获。樊娘子这事太过急促，即便你现在就去寻那神医，只怕也来不及啊！”张大夫叹道。

“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的。张大夫，您告诉我在哪里可能找的到那位神医吧！”嵇晏道。

张大夫见他固执，只得无奈摇头，但还是告诉了他那位神医可能在的去向。

“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至于那位神医在不在江州一带，老夫也不好说。”

“谢谢您，张大夫。这几日，还望您多费些心。我快马加鞭，十日应该能够赶回来。”嵇晏道。

张大夫颔首，既然嵇晏已经做出来决定，他便也就不再多言耽搁他功夫了。

嵇晏当即跨马而上，朝着江州方向而去。

......

这几日，樊十一直惴惴不安。

她在想两件事，除了对樊十一和那已死胎儿的心虚以外。便是在想，现在的樊十一命悬一线，也许灵魂已经离开了现在的这具身体，那么会不会是她夺回身体的大好时机呢？

可是她要如何才能回到自己原来的身体里呢？

自杀吗？

可万一她自杀了，却回不去怎么办？

于是她开始仔细的回想之前她是如何死的？又是如何钻入了妹妹樊十的身体里？

只可惜，她想了很久也一无所获。对于自己的灵魂为何可以钻入刚刚去世的樊十身体里，她毫无记忆。只是醒来后便发现自己没有死，还成了另一个人。

这令她有些着急懊恼起来。

她希望自己能够借助这次机会成为本来的自己，然后顺理成章的和嵇晏在一起生活。可是万一失败的代价，她承受不起，也不敢冒险。因为她想夺回自己的身体，更想能够继续活着。

她犹豫了很久都一直定不下决心。而她也知道，嵇晏十日后便会回来。不管他能不能请回什么神医，等到十日后将会是她最后的机会。

于是她想到了两种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