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阿娘。我做不到。’樊十一比划道。

她没有出手报复樊十，便已经很对不起那孩子了，如今却还要她出手救她。且不说她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能从官府手中救一名死刑犯。即便有那个本事，她也不会再插手樊十的事。

樊十的生死，已经与她没有任何干系。

她也不欠她什么了。

刘氏闻言，忍不住哭了起来。

“十一娘，我知道你还在埋怨十娘害了那个孩子的事。可那孩子已经没了，她，她只是一时糊涂罢了！你们好歹也是姐妹，你难道真的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她去死吗？”

樊十一闻言，倒茶的手指微紧。

她原本不欲为了此事与刘氏争论，可听到这种话，还是令她心痛难忍。就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的扼住喉咙一般，令她好不容易压在心底的悲伤再次沸腾叫嚣起来。

‘是啊！已经没了。若不是她出手害死那个孩子，现在孩子应该还好好的活在我的肚子里，再过一个月便可以平安出生了。它还没有来得及看到这个世界，便被她杀死了。阿娘忘了吗？’她比划问。

刘氏一噎，但还是说道：“十一娘，这都是命。那个孩子没福气降生，大家都很难过。可事情已经这样了，你难道就不能放下过去的一切，重新......”

‘我也很想放下，可是阿娘为什么还要我救我的仇人呢？阿娘是想让我死后无颜去面对那个死去的孩子吗？’她神色肃冷。

“十一娘，十娘她......”

‘阿娘请回吧！其他事情，女儿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情女儿做不到。’

刘氏见此，面色悲戚，又有些不甘道：“十一娘，你当真如此狠心？”

樊十一没有说话。她面色极冷，可见是不会同意此事。

刘氏原本不想识破脸皮来说此事，又加上家中孩子们的阻挠，她才一直忍着。

直到昨儿个工坊发了月钱，她买通衙役去看了一眼女儿樊十，见她在牢狱里过的还不如牲畜，这才终于忍不住的前来找樊十一。

她本以为大女儿一向嘴硬心软，事情又过去这么久了，她也该看开了。

岂料樊十一这次狠了心的要至她女儿于死地。再联想到樊十在狱中对她说的那些话，小七也证实了那样的事，她便有些忍不住了。

“好好好！看来，你是真的铁了心要看着十娘去死了。也是，只要十娘一死，你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刘氏气道。

樊十一起初还不太明白刘氏这话，后见刘氏面色冷漠，她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阿娘都知道了吗？’她问。

“你别喊我阿娘，我可担当不起。你若是真有良心，便应该知道自己现在欠着十娘的命，怎么说也该救她一救。”刘氏道。

樊十一闻言，有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看出来了，今日她若不同意救樊十，今后她们这对母女亲情也算是了结了。而此刻在刘氏的心中，她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只有樊十才是。

她占据了原来的樊十一身体，在刘氏看来也就变成了她害死她的女儿，所以救樊十的命变成了她欠她的。

她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的对错，但救樊十这件事，她如何也做不到，故她再次拒绝。

‘我不欠她什么命。即便欠着，她之前害我流产，给我吃毒药，两条命也足够够抵消她的这具身体了。您若是还觉得我还欠着她的，大可现在拿刀杀了我给她抵命便是。’

她说罢，还真就去隔壁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过来递给刘氏。

刘氏见此，忍不住再次嚎啕大哭起来。

她哪是真想要樊十一的命，也知道自己此次的要求对于樊十一而言有些过分。可身为阿娘，她如何能忍心见自己的女儿在那种暗无天日的牢狱中受苦，还要被当街斩去头颅。

念此，她朝樊十一跪了下来道：“十一娘，就算阿娘求你了好不好。十娘这辈子不容易，她是犯了许多不可原谅的错事，可我这个当阿娘的实在不忍见她去死啊！”

‘您不忍她去死，便忍心看我痛苦一辈子是吗？也是，她才是您真正的女儿，而我又算什么呢？’她冷笑，尽管笑不出声音，却是那般的绝望。

刘氏抹了把眼泪，抱着她道：“阿娘知道你受苦了，也知道你恨她。你对她有什么仇什么怨，便发泄到阿娘身上，由阿娘来替她受过好不好？十一娘，你就看在你们曾经姐妹一场的份上，看在阿娘阿爹的份上，救救她吧！”

樊十一的指尖再次收紧。

她咬咬牙，依旧是摇头。

‘对不起，我做不到。’说罢，她转身离开了屋子。

樊十一本以为自己说的如此绝情彻底，刘氏应该不会再来勉强她了，大不了就是与她了断母女情分。

然刘氏不肯轻易放弃，连着几日天天来求，闹的街上的左右邻居都听说了此事，还时不时的过来站在墙角看热闹。

刘氏这般，是不想给樊十一过清静日子了。

吴董听闻了此事赶来时，樊十一已经对刘氏彻底绝望，并用了断母女情分的要求同意了尽力救樊十一命。

刘氏见她松口，当即欣喜，也顾不得樊十一要与她了断母女情分的话了。

说起来，她们原本就不是母女。

这样一来，也算是彻底赎了身了。

樊十一见刘氏开怀，心中不知何种滋味，只觉得这世间的任何感情都是假的。

嵇晏不过是将她当做原来的樊十一，刘氏也是。没有眼下的这副身躯，她什么也不是，现在也终于什么都没了。

念此，她反而好似轻松了许多。故当吴董替她大声指责刘氏抱打不平时，她拦下了吴董。

‘这样也好，我没事的。’

吴董依旧恼怒，故气道：“你以前的硬气哪里去了？被人欺负成这般模样也不吭声，傻了不成？”

樊十一闻言微愣。

是啊！她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时候吴董逼人太甚，她和嵇晏无权无势，再怎么艰苦也没有低过头，而如今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