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急文书一大早就来了，难得的没有送到前院，而是直接送到了卧房。独孤晟拆了一看，脸色越来越凝重，没吃几口就停了筷子，草草地擦了嘴向秦瑶道“朝中有急事，今天不必等我。”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难得看他这个样子，秦瑶便命玉娘让厨房另准备几样可口的小点心，过上一个半个时辰估摸着忙的差不多了再送过去。又叫了巧娘去打听事怎么回事。巧娘回来的很快，只说是北边传的急，估计是出了什么大事，只是那边口风紧，一时也没有什么切实的消息。

直到玉娘去送了点心回来才打听清楚原来是闹了灾，好几个地方都遭了难。

午夜时分，忙碌了一天的独孤晟终于回来了，刚一进门就看见秦瑶支着脑袋一直在打瞌睡。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心疼地抱起她说“不是说了不用等我吗？怎么熬到这个时候？”

秦瑶打着哈欠道“你今天走的那么急，是出了什么大事吧？你不回来我怎么能睡得安心呢？”

独孤晟给她掖好被子，自己走到一边去换衣裳。看着架子上两个人的衣服交叠在一起，眼睛里就盛满了笑，向秦瑶道“你今天送来的两次点心都正是时候，大臣们也都夸你贤惠，识大体。”

秦瑶拉开被子和他并排坐着，靠在他怀里问“今天来的都是谁？事情很棘手吗？”

独孤晟道“工部、户部、兵部都来了，丞相也在。北边好几个地方闹魁拔，死了好些人，难民四处流窜惊扰了很多地方，情况不太好。”

魁拔？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不留神恐怕真要出大事。“那你们今天商量出结果了吗？万一他们集结成众，落草为寇就不好办了。”

独孤晟再一次为秦瑶的见地而感到欣喜，这正是今天他们曾经谈及的事情，他的王后在许多事情上都有不输男子的见地，如果是个男子恐怕也是不可多得的柱国之才。“你说的不错，丞相也和你有一样的顾虑，如今已经有些人开始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情，附近的村镇都被惊扰得苦不堪言。不过倒也无妨，处置了自然就了。”

“处置？这就要镇压吗？是不是太早了？”秦瑶惊讶道。

独孤晟摇头“他们说是前些日子抓到了魁拔，只是司马扣住了人不肯处置，才耽搁成这个样子。”

秦瑶一听立刻坐直了身子道“天帝生女为魁拔，大旱三年。不过是个传说，不能当真的！”

独孤晟没有说话。

秦瑶道“那女子何错之有，要担这样的污名，白白送死？就是她家里也不能同意的，势必要大闹一场，到那时候岂不更糟？”

“她家里一听说她是魁拔就把她扫地出门了，要不是司马及时赶到，恐怕早就被淹死了。”

秦瑶瞠目结舌地看着独孤晟，不敢相信会有父母将亲生女儿扫地出门，就因为这样一个无稽之谈！“可这世上根本没有魁拔啊！”

独孤晟明白她心善，可如今安抚民心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一个无足轻重的女子，牺牲了也是她的福气。

秦瑶再一次深深感受到两个人之间巨大的鸿沟，在独孤晟眼里他就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人，在他眼中除了他都是蝼蚁。他难道不知道那女子根本什么会带来旱灾的魁吗？他知道，可是他不在乎，他只想用最简单的方法去平息民怨，至于是不是无辜他根本不在乎。

秦瑶心口一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耳朵里独孤晟的声音也变得不清晰，不管他怎么说大局为重，秦瑶都不愿意再理他。

独孤晟也来了气，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执着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操心别人的生死。“这是郑国，不是秦国，众生平等这样的话就不要再说了。人和人生来就不一样。”

秦瑶冷笑道“我知道这里不是秦国，我只是以为你和他们不一样！”说完自己也觉得很可笑，甩开独孤晟就要走。

独孤晟猛地一拉，秦瑶一个没站稳摔在床上，幸好被独孤晟接了个正着才没摔伤。可秦瑶正在气头上，怎么肯靠近独孤晟，手脚并用地挣扎着要离开，独孤晟也气急，四肢用力把人困住，怒道“闹够了没有！”

秦瑶眼看挣扎不动也就放弃了，不再做无用功。“不够！你觉得我是在闹脾气，我还觉得你草菅人命呢！”

独孤晟一听这话气得血气腾的一下就冲上了头顶，按着她的手也不免地加了力气。“你再说一遍！”

秦瑶一副不服输的表情，怎么都不肯松口，这回连一个字都不肯再说，可眼圈却慢慢地红了。

等独孤晟从盛怒中平静下来时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秦瑶已经落了一脸的泪，被子上濡湿了好大一片。

秦瑶即便是哭得时候也很安静，一声不吭，只有两行眼泪静静地流淌。

独孤晟马上就心软了，松开禁锢，手足无措地把人搂在怀里，，笨手笨脚地去擦她的眼泪，却因为动作粗鲁而搓红了秦瑶眼下的皮肤，看起来更可怜了。

“你别哭了。”独孤晟难得地软了声音，低三下四地哄她。

秦瑶只是一味地哭，眼睛里的绝望看的人心慌，独孤晟道“你要是不高兴就算了。”

秦瑶哭了一会儿自己也觉得没趣，就爬起来洗了把脸，重新涂了养脸的香脂。躺回床上之后闭着眼睛说“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独孤晟头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一时出错让秦瑶得了先机，此时再说什么似乎都不合适，于是只好跟着躺下，只是辗转反侧许久都无法入睡。反观秦瑶，躺下不久就呼吸均匀，像是很快就睡着了。

独孤晟就这样在前所未有的纠结焦虑中睡着了，全然不知天亮之后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清晨时分，还未敲钟，秦瑶早早醒来，直勾勾地看着床顶的花纹。双眼清明，比平时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外头守夜的巧娘听见昨夜里头吵得厉害，担忧了一夜，猛然看见秦瑶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出来着实吓了一跳。“陛下怎么醒得这么早？”

秦瑶看着远方天际的鱼肚白，心里五味杂陈，向巧娘道“去拿些活血化瘀的膏药来，别惊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