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佩君一脸新奇地打量着顾倾城的屋子问“你们这里都住着谁？”

顾倾城想了想说“主殿住的是景妃，听说已病了很久，前日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大家约好了要一起去给她请安，可她并没有见我们。”

安佩君道“景妃的父亲是原先的左相吧？听说是被国君不喜，才不得不告老的。”

顾倾城摇头否认。“我进宫前去问过二哥，他说是因为王后遇刺的事情，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不过多半和这个有关系。也许左相是为了避嫌才告老也说不定。”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安佩君接着问“其他人呢？”

“东侧殿住的是陵台令家的三小姐，佟晓莉。西侧殿住的是翼州刺史家的大小姐，郝召霞。我住了东偏殿。西偏殿住了礼部尚书家的二小姐，赵巧巧。”

“赵巧巧？就是那个差点丢了，没能赶到彤馆的赵家二小姐？”安佩君惊讶道。

顾倾城点点头，没想到自己会和她住在一起。“你小声点，住得这么近，万一听见怎么办！”

安佩君忍不住道“她长得什么样子？好看吗？”

长得什么样子？顾倾城过去这十几年一直觉得自己名副其实，可这一趟进宫才真正明白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虽然大家都说德妃是一匹没办法被驯服的野马，可德妃身量高挑，眉宇之间英气十足，看起来颇有些女中豪杰的感觉。

良妃身材娇小，笑起来比春花还要美丽，温柔得像被水浸润过一样，一看就是在水乡里滋养出来的女儿家。

淑妃看起来冷冰冰的样子，可她姿容艳丽，明媚鲜妍胜过所有。眼眉微挑就足以摄人心魄。

琪妃一看就是娇俏可人的样子，说起话来又娇又软，每一句话的尾音都微微上翘，像带着钩子一样，勾住别人的心神。

至于王后，只这寥寥数面，顾倾城没有办法去猜测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王后的复杂程度十分罕见，在不同的人眼里，她有不同模样，有时不止是不相似，甚至全然背道而驰。

安佩君坐在边上看着顾倾城东一下西一下地收拾东西，恍惚间觉得像是以前还小的时候去她家里玩，也是这个样子。“倾城，你想得宠吗？”

手上动作不停，顾倾城拿着针线篓子坐回安佩君边上。“若能得宠自然好，若不能，便算了。”

安佩君道“我倒希望能得宠，也能够帮一帮家里。”

“你大哥今年还要去考吗？”顾倾城将绣架绷好，一面挑颜色一面问。

安佩君依偎在顾倾城身边闷声道“大哥已经考了三年了，若这次还不中，不知该多难过。”

屡试不第对于读书人而言简直是锥心之痛，考了三年都不中，心里的愤懑不知已堆积了多少。

“倾城，你说国君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会不会很凶？会不会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安佩君不止一次想要知道国君的相貌，可总是不成功。“国君和我爹的年纪差不多，你说他会不会像我爹一样长了很多的胡子和皱纹？”

顾倾城放下手里的针线，拍了拍安佩君的头“别想这么多，等到侍寝的时候你就会知道国君长什么样子。”至于国君会不会长很多的胡子和皱纹？应该不会吧？

“我有点害怕。”安佩君抱紧顾倾城的胳膊，喃喃道。

就在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声瓷器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声惊呼。两人对视一眼，赶紧穿了鞋子赶出来，却发现情况有些棘手。

郝召霞的侍女端着点心从厨房出来，走得太急撞上了赵巧巧，衣裳上沾了几点糖渍。

那侍女早就已经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只会哭。郝召霞听见动静也赶出来查看，看了这情形也有些慌乱。

朝露殿中除了见不到的景妃之外，只有赵巧巧的身家最好，名列大家不想得罪的人的榜首。

现在赵巧巧站在路中央，皱着眉毛看自己身上的衣服，显然很不高兴。

郝召霞忙道“赵侍御的衣裳脏了，我让人替你洗洗吧？”

赵巧巧捏着裙子看了一会儿说“这是鲛帩，不能沾水。”

鲛帩价值千金，应该是很难买的。郝召霞咬牙道“那我赔你一件！”

赵巧巧这才看了她一眼，说“这件裙子，花了我五十两，今天第一次穿。侍御的月例，一个月二两，即便你全省下来，也得用两年时间才能还清。”

五十两一条裙子！简直令人发指！郝召霞咬牙道“我的人犯了错我自然会赔钱，你放心，我不会赖账的。”

安佩君道“大家都一起住着，何必闹成这样呢？”

赵巧巧道“她弄脏了我的裙子，赔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虽然是天经地义，可是五十两未免也太多了。才进宫几天就背上两年的债务，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到底不太好看。”顾倾城也开口劝和。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赵巧巧反而更生气了。“到底不是自己的东西，慷他人之慨总是容易的。你们若可怜她就替她赔钱吧。横竖你们是好人，我是恶人。”

仗义执言可以，可涉及到钱财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退缩了。郝召霞强忍酸涩道“多谢两位替我说话，只是这笔银子，就不麻烦两位，我自己出就是了。”

没好气地看了一会儿几人，赵巧巧自认倒霉。“行了，就这样吧，算我今天倒霉，裙子也不要你赔了，能让我走了吗？”

可郝召霞拉着她道“我说了会赔你的！”

翻着白眼甩开她的手，赵巧巧道“我说了不用，明明我只是要求个公正，怎么现在倒像是我无理取闹一样！”

事情闹得太久，惊动了景妃。宫人出来了经过之后，看着仍旧跪在地上，三魂七魄都没了一半的宫人，向赵巧巧道“赵侍御，您看看这样好不好。宫人犯错自然该罚，可若这时候罚她想必大家难免有微词。不如由郝侍御和这个宫人一人承担一半，把这银子赔给您？”说完补了一句。“这原本是件小事，就不必要闹到外头去了吧？”

赵巧巧想了想说“就这么办。”然后越过众人，径直回房，之后都没有再出门。

可从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用几天，朝露殿的两位侍御起了争执的消息就已经众人皆知，根本瞒不住。

入宫伊始，就这样不太平，或许也预示着将来的后宫绝不会向从前一样风平浪静。

当晚，哭红了眼睛的郝召霞咬牙从家里带来的锦囊里取出二十五两交给了赵巧巧。

两个人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