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道被孙铮拿住了软肋，不得不妥协，愿意与孙铮和平相处，只求他不要伤害那具躯体。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法宝？还是傀儡之身？”

孙铮相当好奇，这玩意活灵活现，但与自己的仙灵之躯完全不同。

仙灵之躯虽是以仙气重铸，但与血肉之躯性质基本相同，只是不必像凡人那样靠食物摄入能量，可以利用各种灵气来维持、修行。所以受伤也会流血，被劈成两半也照样会挂。

可这具老道尸体，明显不一样，无论是质感还是神念感应，丝毫没有生灵该有的特征。

“你一个元婴小辈，晓得什么？此乃老夫元神化身！想知道这个，待你自家元婴大成，度过那九道心魔大劫，感悟天地法则之后，开启元神之门，自然能明白！如今便是讲与你听，你也听不明白！”

“那麻烦你老人家用我能明白的语言来解释解释，什么叫元神化身！要不然，晚辈只好用这把五阶宝剑，试着解剖一下自己研究了。”

“你无耻！”

“过奖过奖。”

老道瞠目结舌，竟然有人把无耻当成夸奖的？真真是……还能怎么说？

老道不敢冒险，只好乖乖科普：“便与你练金丹，结元婴道理相同。自铸丹成功，一身法力便尽在金丹之中，但此时仍然需要通过身体来施法、修行。甚至丹破化婴，依旧如此。元婴期比金丹所强者，不过法力更为浑厚几分而已，实则依旧未能跳出桎梏、摆脱枷锁。当元婴大成，度过心魔大劫之后，天地法则交感，自会将一身法力尽数融入元婴之中。元婴感应到天地之门，便可摆脱躯体，成为元神之体。此后甩脱躯体，才是真正的长生逍遥！”

“噢，也就是说，这个老道，其实就是你以前的金丹、元婴，最后一点点长大的元神？”

“然也！”

“难怪没有血肉气息，原来是金丹变的，可你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说好的长生逍遥呢？为什么钻进剑里去放牛？”

老道登时气结，半天瞪着眼不说话，孙铮就又拿剑冲那具化身比划，老道气到不行。

“要老夫答你也行，不过在此之前，老夫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若肯诚心回复，老夫……”

孙铮无所谓道：“你尽管问，答不答看心情！”

你！

老道郁闷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老夫百思不得其解，为何你能那么快便从心魔幻境中挣脱？那幻境神通，乃老夫仿心魔大劫而来！”

要问别的，孙铮可以真的不会理他，不过这个好像没什么关系，倒是可以满足一下。

“你是说那些让人沉沦在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幻觉吗？”

“对！此乃人之共情，否则为何心魔大劫远比丹劫可怕？便是此中有大恐怖！可是为何你竟然接连堪破，乃至最后的授宝幻境，应当是你内心最向往的天材地宝，为何你丝毫都不起贪恋之念？难道世间真有如此道心坚定之人？”

孙铮呵呵笑道：“我辈修行，寻求的是天地大道！是那个神秘莫测的未知世界。别人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自己来这卧牛山，是真的想找点不一样的东西。你那幻境确实挺逼真，可惜，真的过头了！”

“什么意思？”

“你若是放个寻常一点的宝物，还真有可能迷惑我。可你偏偏选了人参果，那东西确实强大，闻一闻，增寿六百年，吃一口，长生不老，谁不稀罕？可你不应该用我自己设计出来的人参果模样，别的我不敢肯定，可我自己设计的形象，我能不认识吗？那就是画出来做手办赚几个零花钱的样子活而已！”

老道自闭了：“原来如此！那幻境中的一切，不过是勾起你自己心中所思所想……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啊？为何你心中最好的天材地宝是个假的？”

孙铮摇摇头：“说来也是惭愧，晚辈以前过的苦，就是靠造假货骗人，勉强糊口这样子。”

“不可能！若真是那等伤天害理之辈，如何能过得了金丹雷劫？早在一雷之下，化为飞灰了！”

“这个嘛……我有特殊的度劫姿势算不算？”

“小辈无知！如此口无遮拦，嘲讽天道，迟早有报应！”

“那就不用前辈你操心了，现在，我们还是来说一说你老人家这个化身吧。我挺好奇，你都修成元神了，算是此界顶端那一部分存在。不去仙界享福，为何钻剑尖来放牛？这是修了什么奇怪功法，还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你晓得什么？你道那蠢牛是寻常妖兽么？那是德土精魄所化！便是仙界也难得一见的宝物。老夫也是一时贪念作祟，想要捉了它封入宝剑，得一件法宝。谁曾想，这德牛受天地所钟，老夫一场辛苦，折腾数百年，不但没能捉到它，连自己都折了进去！”

“啊？这么曲折离奇的吗？细节呢，噢，不是有意揭您老的短，纯粹出于学术性探索。俗话说的好，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嘛。您老这遭遇，仔细说一说，也好让晚辈将来遇到类似问题的时候，能够避免踩坑。您老功德无量！”

老道呆愣在当场，良久后沮丧不已：“天呐！老夫一生谨小慎微，从不敢行差踏错。数千年苦修方才堪破长生之门，却以元神之境，落得个万劫不复……这等无耻之徒，为何也能铸就金丹，化为元婴，参悟长生大道？天没眼呐！”

孙铮好心提醒：“那个，前辈啊，你注意点影响，诽谤天道，会遭报应的！”

“要你管！”

“好好，我不管，那我解剖这个元神化身来看看？我是真挺好奇的。金丹我研究过，元婴也研究过。老实说，还真是头一回见元神，也不晓得有没有五脏六腑，奇经八脉。要能亲手解剖来研究，对开拓眼界应该很有帮助……”

“你这该遭雷劈的孽障！”老道气的乱发抖：“你竟然夺人金丹、元婴做研究？老天何其不公！这等无耻之辈，如何……哎呀，住手！老夫认了！”

孙铮举着青溪追光剑，不断冲那具化身比划，一副不怎么相信的样子：“你真认了？”

“真认了，想问什么，就问吧！”

“那行，你先说说是怎么落到这步光景的？”

“还不是你害的……呃！此事说来话长。”

“那麻烦你长话短说！”

“好好好，是这么回事……”

老道便将自己抓牛的故事从头讲了一回。

据老道自己说，当年初证元神，颇有几分志得意满。随后想到，自己苟了几千年，终于得证长生之果，要是就这么去了仙界，多少有点遗憾，怎么得，也得去见一见昔日那些曾经嘲讽过自己的同道、故友之流。

然后不出所料的获得许多追捧，老道登时有几分飘飘然，被一群晚辈群星捧月似的哄着玩了一阵，又被众人送了许多好处。

在老道流露出自己随身法器温养数千年，依旧未能晋升法宝，颇有几分遗憾时，有人适时送上一条消息，说在某地发现了一只德土精魄，只是普通元婴之辈，根本没有拿下的实力。

老道一听大喜，打听到线索，便一路寻了过来。

发现果然有一头德土精魄，已然化身为牛，老道更是欣喜若狂。直接便出手布下大阵，将方圆数百里封的水泄不通。

后来的故事，就和他生气的原因一样，任他怎么折腾，那蠢牛就是不服软。

一来二去，经过连续数百年相持，他也打出了真火，寻得一个时机，试图以神念将其拖入剑中封印。

结果却一时不慎，就在他的神念把牛拖入剑中时，正好就发生了一次天地雷劫，直接将他神念与化身之间的联系劈断，并将法剑禁制打到崩乱……

老道就这么和那头牛在剑身的阵法中相爱相杀，一起生活了上万年！

原本他布置下的封印法阵，乃是元神级阵法，普通人根本闯不进来。因此，尽管万年来，有不少人察觉到此地有古怪，但从来没人能闯入其中。

直到孙铮闯入，老道发现不过是个金丹小辈，便想通过幻境，把他迷住，然后施个法门夺他的舍，回归自己化身，重获自由。

谁能想到，这个小小金丹，竟然摇身一变，就成了要吞他的巨龙。

老道很疑惑，与世隔绝万年之久，如今的后辈修者已经强悍到这种地步了吗？

还有一点，老道更加不解：“老夫早知龙族蛮横，又是天道所钟。想不到，竟然偏爱到这种地步。更想不到，不但天道偏袒龙族，连那蠢牛竟也与你相善！老夫与他共处一室上万年，便真的是一块泥，也烤的干透了！到底是为什么？这蠢牛一见你就那般欢喜……”

孙铮倒是想到一个可能：“你听说过国运龙气吗？”

老道一愣，良久之后仰天大笑：“国运龙气，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那蠢牛见你便欢喜……小子啊，你且行且珍惜吧，好日子到头啦！”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小子，你注定止步于此，永远成不了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