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回济塬市区已近凌晨四点，东边的天幕上隐约有了鱼肚白，眼看着就要天亮了。

两个人又累又乏，各自回办公室睡觉去了。

高志远一直睡到了上班时间，听见外面有了动静，就爬起来，整理一下皱巴巴的衣服，走了出去。

见是董小宛在弯腰拖地，背朝着自己，高志远就问她：“小董，你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啊！”小董被吓了一跳，直起腰直翻白眼，说，“高总，你可……可吓死我了。”

高志远说：“昨天晚上，我跟孙总回来后，就去找你了，想问一下冯大志的情况，却扑了个空。”

董小宛说：“我去亲戚家了。”

高志远问她：“你手机里的资料还有吗？”

董小宛说：“有啊，我不是已经转给你了吗？”

高志远问：“没其他人看到吧？”

董小宛脸色一冷，说：“没有，怎么了？”

高志远说没怎么，接着问：“你电子信箱的照片呢？”

董小宛说：“还在呀。”

高志远问：“没其他人看见吧？”

董小宛摇摇头，说没有。

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问高志远：“是不是出啥问题了？”

高志远思量片刻，说：“没有，没事。对了，你信箱的密码又没有其他人知道呢？”

董小宛说应该没有吧。

高志远还想问些什么，手机响了起来，看一眼，是孙超圣打过来了，赶紧接听了，原来是喊他去食堂吃饭。

吃完饭后，孙超圣说：“我想好了，这就去找庞总汇报。”

高志远问他：“汇报什么？”

孙超圣说：“冯大志的情况。”

高志远苦笑着问：“你不是说不管那些破事了吗？”

“能不管吗？”孙超圣接着问，“小董来上班了吗？”

高志远说：“来了。”

“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我问过了，她的确是去亲戚家了。”

“她说你就信了？”

“看上去不像是在说谎。”

“就算是她没说谎，那她的电子信箱可是在任何一台电脑上都能打开的，对了，不只是电脑，手机联网后，照样能打开。”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动了手脚，看了那些资料后，就赶在我们前边行动了？”

“这不明摆着嘛，这样吧，你一会儿去传达室，查一下昨天晚上的监控，看有没有可疑人员进过我们的办公楼。”

高志远答应了下来，起身走了几步，又返了回来，小声对着孙超圣说：“你去找姓庞的汇报，那不等于是打自己的嘴巴子吗？咱们昨天下午我们已经想办法掩盖了事实，这时候你再去汇报，他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咱们信不过他？甚至有可能还把罪名强加到咱们头上，说咱贻误了找回冯大志的最好时机，让我们来承担责任呢？”

孙超圣说：“是啊，这个都有可能，但也只能面对。我有个预感，冯大志有可能就是他偷偷派人去抓回来的，极有可能就关在市区的某一个地方。”

“是有那个可能，但你必须要做好骂个狗血喷头的准备，实在不行，你就直接把罪名按在我头上，就说我事先没有跟你汇报，才导致了事态的被动，好不好？”

孙超圣看一眼高志远，貌似平静，心里却暖暖一阵涌动。

“就这样吧，我去查监控了。”高志远转身走了。

望着高志远的背影，孙超圣心想：看起来这个人还算是爷们儿，够义气，有担当，尽管私下里也有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甚至还传言说他跟自己家的娘们儿有那么一小腿，但自己对他的好感却有增无减。

他的提醒是对的，可自己并不害怕，有什么好怕的呢？要是真的被黑了，那就只能求助于上头的贵人了，实在不行就溜之大吉，一个区区小经理有啥稀罕人的？

但一般情况下，不能轻易动用那层关系，尽量靠自己的实力去解决，那才叫能力。

原以为能轻而易举地扳倒对手，但从目前的境地看，并不想自己想象的那么容易。

从一开始的不畏不惧，到后来的硬软兼施，再到近来的言听计从，表面上看和睦相处，但暗地仍在放冷箭，这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了利益？

或者是对自己的嫉妒？

还是因为董小宛？

……

这一切皆有可能，但也未必是根本原因，为了那些狗屁事儿不值得他付出那么高的代价，连别人的生死都在所不惜了。

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呢？

一切还是未知！

本想着先稳住阵脚，等结结实实抓住了他们的尾巴，然后一鼓作气拔掉坏萝卜，熟料陷入了被动的境地，几乎寸步难行了。

……

一路想着，他坐到了自己车里。

到了省公司后，他直接去了庞耀宗的办公室，却被告知庞总外出了。

孙超圣问值班秘书：“庞总去哪儿了？”

秘书冷冰冰应一声：“对不起，领导的行踪要保密。”

麻痹滴！

狗仗人势！

孙超圣当即拨通了庞耀宗的手机，直截了当地问他去哪儿了，自己有急事想找他汇报。

庞耀宗说他在市里，一时半会儿回不去，有事可以在电话里说。

孙超圣说：“事情很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

庞耀宗说：“我在警局这边，你来宋局长办公室吧，我在这儿等着你。”

孙超圣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说：“好，我这就过去。”

到了公安办公大楼，没人认识他，只得按照程序，又是登记，又是通报，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了宋局长的办公室。

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喊了一声请进。

推开门，打眼就看到了坐在一起喝茶的庞耀宗跟宋局长。

宋局长站起来，热情招呼道：“欢迎……欢迎，欢迎孙总。”

孙超圣问一声宋局长好，两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还用力的摇晃了一阵子，彼此间流露出了足够的热情。

庞耀宗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阳光透过窗口投射到他身上，把一张脸映得一半黑，一半白。

“是不是打扰二位领导了？”孙超圣边落座边客套着。

庞耀宗笑眯眯望着孙超圣，说：“老孙啊，不会是陵坊农场项目的事儿这就落实了吧？你动作可是够快的，昨天刚刚讨论了，今天就拿出了方案。”

孙超圣脑筋也够活泛，脱口应对道：“项目已经报上去了，正在筹划可行性报告呢。”

“不错，动作够快的。”庞耀宗调整了一下姿势，指了指对面的沙发，说，“坐下了说吧。”

孙超圣坐下了，客气道：“我不会打乱二位领导的工作吧？”

宋局长沏一杯茶，双手捧给孙超圣，说：“咱们之间用不着客套，不过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谈论刘玉峰的案子呢。”

孙超圣喝一口茶，说：“刘玉峰的案子不是已经定性了嘛，怎么，还有意外突破吗？”

宋局长说：“性质是定了，就是畏罪自杀，可他连续贪污了那么多钱，总该有个去向吧？”

孙超圣瞄一眼正在埋头喝茶的庞耀宗，再把视线转向宋局长，说：“是啊，好几百万呢，他都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宋局长把脑袋伸向了庞耀宗，故作神秘地说：“孙总又不是外人，是不是可以把情况跟他通报一下呢？”

庞耀宗点了点头，说：“可以，当然可以了。”

宋局长这才正回身子，说：“经过我们仔细研判、缜密调查，发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

“什么线索？”孙超圣神色急切地问。

宋局长笑了笑，竟然卖起了关子，说：“我不说，怕是你八辈子都猜不到。说实话，我刚听到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孙超圣本想表现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来，可根本做不到，硬梆梆地问了一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宋局长说：“你的老部下刘玉峰，竟然多次去澳门，狂饮豪赌，把钱都给输掉了。”

“不可能吧？”孙超圣掩饰不住满脸的惊讶。

庞耀宗接话说：“一开始我也不相信，觉得这与我所认识的那个刘玉峰反差太大了，根本就不可能是同一个人，但事实摆在那儿，不承认也不行呢！”

宋局长说：“这一次，为了查实刘玉峰的案子，我们可是费了很大的本钱，直接派人去了一趟澳门，在澳方的大力协助支持之下，才得以进入那些敏感部门调查，要不然，根本就不可能得出事实真相。”

孙超圣摇摇头，说：“他平日里连小赌都不会玩呀，怎么会去豪赌呢？还是去了澳门那种国际化的赌城，这简直不可思议，打死我也不敢相信。”

宋局长说：“是啊，的确是不好让人接受，但人都是有两面性的，况且有些反差还极大。”

孙超圣问：“他有那么多时间吗？”

宋局长说：“你以为一趟澳门有多复杂吗？休个年假足够了。”

孙超圣说：“还有，护照呢，办下来也不是那么容易吧？”

宋局长说：“这倒不是问题，一般提前一两天就成了，哪一天孙总要是想去玩玩，护照包在我身上。”

孙超圣哪有心情开玩笑，说：“办案人员查实过护照资料吗？”

“有啊，当然有了。”宋局长说着，站了起来，走到了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一沓复印件，走过来，递给了孙超圣。

孙超圣拿到手里，一页一页翻开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也跟着一阵紧似一阵。

我靠，这还假的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