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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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钟情
闲来无事的日子总是过得异常得快,眨眼的功夫又到了春节。本来按照稳婆的说法,我的小公主早该出生了,可不知为什么,这孩子竟然安安稳稳地没有动静。
这日里,纷纷扬扬地下起了大雪,我握着暖炉,勉强拖着沉重的腰身,在坤成宫的观景阁上溜达。
往远处望去,御花园的景色尽收眼底,瑞雪红梅,就如那日里梧鸢做的羹汤一般,好不漂亮!
想到梧鸢,我到不禁微微叹了一口气,前些日子,听下人们说,荣郡王临去云州的时候,她在府里哭得昏天黑地,完事还大病了一场。前两天到宫里来过年的时候,还是一付病病殃殃的模样,越发显得让太后怜爱了。可也真不知她这副样子是做给谁看,若说是本性如此,当初若是让她进了宫,反倒是个麻烦——以元昶的脾性,只怕她连寻死的心思都得有。
“芝兰,现在什么时候了?”我转头问道。
“回娘娘,快到晚膳了。”
我慵懒地伸了个腰,略顿了顿,道:“去吧黛芸叫过来,今儿晚上皇上宴请全臣,叫她也过来,不用带她的下人。对了,让她带上我上次赏她的步摇。”
“是。”芝兰答应道。吩咐了下去后,芝兰又折回来劝道:“娘娘,您还是回屋子里吧,这要是让皇上知道您在外面,一准儿又要着急了。”
“不打紧,”我笑道——我何尝不知道元昶惦记我的身子,但现在,我心里却有些紧张,“再过一会子就回。”
天色渐晚,一些血脉亲近的皇亲国戚陆陆续续先进了宫。我盯着从嘉德殿通过来的小路,眼睛连眨也不敢眨。
果然,一个娇小的身影,摇摇地出现在远处的小路上。我眯起了眼睛,仔细盯着瞧。片刻,仿佛从哪里冒出来的一样,一个身穿浅宝石蓝色的少年身影也走上了小路。
仿佛是设计好的似的,那少年停了下来,紧接着,那女子也停住了脚步。我虽远远瞧着,但也有只言片语飘进了我的耳朵。
“你是……真好看……”
“……谢……”
“……没见……”
“去哪……”
比我所预料的还要顺利,只见那两人一时半会还分不开,我只得轻轻点了点头,转身对芝兰道:“扶本宫回去。”
也不知见过了多少大臣女眷,终于,下人报说,十三皇弟和黛芸小姐过来见礼了。
到底是孩子家,我心里有些欣喜却又有些担忧——孤男寡女,怎生的不知道避讳些呢?若是方才那一幕让别人撞见了,又该怎么说呢?
“臣弟见过皇嫂。”虽然十三皇弟还是个孩子,可我仍然谨守宫规,隔着珠帘与他讲话。
“自家人,不必多礼了,”我笑道。
“黛芸见过姐姐。”黛芸说着,盈盈一福身,看样子芝兰从前在她身上没有白白倾注心血,嘉德宫的女官也把她教习得不错,短短半个月,就已经在她的举手投足间颇见成效。
“起来吧,黛芸。”细细瞧去,这丫头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红晕。就在我跟她讲话的时候,十三皇弟的眼神却不断往黛芸身上瞟。果然我这一宝压得准,十三皇弟不过情窦初开,再加上林太嫔平素管束得紧,十三皇弟身边并无多少美色婵娟,故而以黛芸的姿色,足以吸引他的注意力了。然而,这还不够,若要真正使黛芸抓住十三皇弟的心,初见还远远不够,还必须让他们有青梅竹马的机会。
十三皇弟一心都在黛芸身上,只拿眼睛觑着她,竟不留神我许久都没有开口。黛芸方才大约也和十三皇弟话有投机,眼下这是微微低着头,含笑不语。
我微微倚在座椅的镶金的扶手上,刚要开口说什么,只听得下人报说,皇上来了。
我慢慢撑起沉重的腰身,还未及俯身请安,元昶早大步进了来,一把扶住我道:“皇后免礼。”
“皇上怎么着会子过来了呢?”我笑道,“臣妾正要过去呢。”
“朕的朝服落在你这里了,赶过来换上,一起带你走倒也便宜。”
我听罢,笑道:“既这么着,十三弟,黛芸,你两个先略坐一坐,本宫要服侍皇上更衣。”语罢,我又冲芝兰使了个眼色,将不相干的下人尽量支了出去。
“他两个人是怎么一回事情?”往奉贤殿去的路上,元昶在龙辇里问道。
我笑了一下:“皇上说什么怎么回事情?”
元昶的暧昧地笑了一下,轻轻掀起龙辇的窗角,略瞧了一瞧,便将头缩回来笑道:“十三弟也快成人了,只怕懂人事了呢。”
“慌什么呢,”我笑道,“他还早呢,前面还有老十呢。”
“这倒是正经,老十的事情该赶着办了,不过老十三这个……”元昶一脸满意地笑道,“倒是你有心,要是他真有这份心思,倒省了朕的心。横竖黛芸丫头都是自己人,将来好打算。”
我轻轻一笑,算作回答。
虽说宫里的春节是一切从简,但奉贤殿的宴席是为了笼络朝臣,所以席面上还是尽可能地丰盛,元昶担心我起坐不便,也很少站起来与大臣欢饮。例行公事似的宴席进行了大概一个半时辰,元昶和大臣们都有些醺醺然了,我知道这便准备要散了,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
“皇上,”我扭头,瞧见小顺子捧着一个竹筒进了来,“皇上,云州的八百里加急。”
莫说我们,就是大臣们也吃了一惊——大正月里来加急,莫不是云州真的出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然而,令我不解的是,元昶的表情虽也焦急,但却浮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我瞧着他打开了手中的加急,很快,元昶便朗声问道:“户部尚书董令钺何在?”
一个长相圆滑的中年人站了出来,跪奏道:“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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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还有多少银子可供调配?”
“回皇上,去年云州赈灾的银两已经发放,各地的税收还没有到,户部现如今只有不足五百万两。”
元昶叹了一口气,心事重重地道:“方才荣郡王回奏,云州战事吃紧,军饷不足,要求朝廷调拨八百万两白银。诸位爱卿,你们是什么个看法?”
“启奏万岁,”左宰相闪出来奏道,“臣以为,眼下国库虽尚有吃紧,但应当以云州战事为重,尽快筹措军饷,缓解燃眉之急。”
元昶缓缓坐下,既不点头也不摇头,良久,才开口道,“别人呢,都说说……”
大臣们一边观望一边七嘴八舌地回奏,因为元昶没有发话,一些人还是倾向于左相的意思,但另一些却说得模棱两可。我抬眼望去,吏部侍郎甄铨一直没有吭声,瞧到他的眼神一直偷偷在我和元昶的表情上游离了许久,我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启奏皇上,”甄铨得到了我的暗示,上前道,“臣以为,云州的军饷,并非迫在眉睫。”
“哦?”元昶挑眉道,“爱卿何出此言?”
“臣以为,云州的军□□小,而民心事大。前一番云州的□□,不过是纳彦部不服教化。皇上此番派荣郡王去云州,仍是为了以德服众。八百万两军饷,足以使我大齐国踏平纳彦一族。然果真动武,只怕会使云州的□□更上一层。到那时,岂不辜负了皇上的初衷。此外,云州本是富庶之地,一旦熬过了今年,慢说白银,便是粮食只怕还吃不完。故臣以为,云州的军饷须三思而后行。”
果然是个“小人”,话说得这么露骨,也不怕传到荣郡王党羽的耳朵里去!不过我想这话应该是合了元昶的意思。果然,元昶的眉头有所舒展。然而不等元昶说什么,五皇弟,也就是庆郡王,却先一步道:“甄大人这话却不对,想我八弟在云州也不是容易的,教化民心这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庆郡王转过头,发现我正冷冷地盯着他,于是勉强收起了讽刺的口吻,道,“皇上,八弟虽说文武皆能,但毕竟年少,说起来,当初倒应该派个文臣武将跟着去。现如今,他自己一个人丢在那里,正经出了事情,除了要钱,他也不能干什么。皇上与其分些钱,倒不如派些个能人过去帮帮老八。”
我仔仔细细回味着庆郡王的这番话,表面上虽然听上去恭谨有礼,但不知为何,我觉得这话总是不像庆郡王要说出来的。元昶这前一番“御驾亲征”的戏码,究竟有多少深意呢?
元昶刚刚放松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半晌,他开口道:“庆郡王未免太心急了……荣郡王虽年少,却是少年老成。朕,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户部尚书,拨二百万两白银去云州!文渊阁大学士拟旨:告荣郡王,尔此番代朕出征,并非平叛。云州之事,只能以教化服众,军饷之事,朕已酌情处理,无需多言。尽尔所能,平定纳彦。”
大臣们见状,纷纷点头称是。然而我却有些不解——元昶究竟是要收回云州呢,还是……我看这元昶渐渐放缓的脸色,心里突然有所领悟了——聪明如他,早已料到了老八会在云州翻船,所以……
好一个声东击西,明升暗降——老八既然能开口要八百万两银子,那就说明云州的情势不大好了,元昶压着不给,这老八势必就要吃苦头,云州民风剽悍,搞不好老八连命都丢了也未可知;而若是老八撒了谎,故意要掏空国库,元昶这么做也绝对是上上策——横竖老八都是要吃亏的,若是云州真的出了岔子,到时再派人去也使得。元昶这一出戏果然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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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州那里还好,只是苦了八弟和弟妹啊。”元昶面露难色地道。
元宵节的时候,因为太后惦记着梧鸢,便问起来了老八的事情。说到底,也不知是梧鸢自小没受过委屈还是怎的,整天摆出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大过年也是如此,真是好不心烦——想当初元昶下江南的时候,我还不是在府里独自一呆就是小半年,也没觉得怎么样。这姑娘看来是有心裹乱,怪道如此。
“说到弟妹,”元昶连忙接着往下说,根本不给太后开口抱怨的机会,“老十也快该大婚了,也不只皇祖母和母后有什么可心的人选?”
“皇上说笑,”十皇弟在一旁讷讷地开了口,“臣弟,臣弟现在年龄尚小……况且,先帝大丧未过,臣弟还未曾想过这事……”
老十也真是实在,即便是这事情原轮不到他自己作主,怎么自先不要了呢。
“老八的事情倒提醒了朕,兄弟们原大了,是该考虑这些个了。老十的事情虽说不急在一时,却也要办了。”
“皇上别急,”太皇太后笑道,“老十究竟还小几岁,先慢慢看着罢……想当初,你们不过是一点点的孩子,现在都成人了,都进益了……”
“母后说的是啊,”太后见自己实在帮梧鸢说不上话,只得顺着太后的话,笑道,“当年在南书房,皇上总是不好好听师傅的话,每次做对子,都做的不成样子。”
我也跟着微微一笑,难怪元昶的格律并不见长,原是小的时候就没学好。
“朕还记得那时候,十弟的功课最好,五弟最爱胡闹,有一次,还故意把师傅的砚台放在门廊子上……”说起幼时的事情,元昶似乎也很有兴致。
“是啊,”十皇弟也笑道,“当初亏得二哥心眼好,不然师傅可就……”
“咳,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咳嗽,打断了十皇弟的话。十皇弟自悔失言,忙住了嘴。
“哼,没错,”半晌,还是庆郡王开口打破了这种压抑的宁静,“二哥从小就心眼儿好,好的让兄弟们都不敢相信……哎十弟,你九岁那年写的英雄赋是什么个来着,你自己还记得么?”
我们忙附和着要十皇弟念诗作赋,将方才的话岔开了。
废太子是我心里的一块隐隐的伤疤,我想对于元昶,恐怕是更大的忌讳。然而元昶却在众人说笑时微微叹了口气,一缕少见的忧伤滑过他的眼睛。
怎么,你后悔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