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相思
作者:炎上 | 分类:言情 | 字数:46.7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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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反戈(一)
“怎么,还不更衣么?”我从里间刚刚换好了衣服,却到处找不到元昶,扭头一看,他却仍解怀歪倒在百宝帐子里读书,心里不由得又好笑又好气。
元昶的性子就如同是一条道走到黑一般。慕槿月的事情过了快多半年,元昶对太后始终是耿耿于怀。虽说是内廷的礼数一样不少,但面儿上却不见一丝笑颜色。而我也不会傻到说话向着太后——隔岸观火尚是好的,而借风助火,才是正经。太后心里着急,却又无计可施,于是这日子千挑万选,三催四请,要元昶和我去景怡宫赴家宴。太后的命我岂有不遵之理,只得忙忙地准备,可到节骨眼上,元昶却又拖拖拉拉地不挪地界儿。
“急什么?”元昶压根就不抬头,随手翻了一页书,老神在在地道,“还早呢,你也过来坐坐,朕有事情和你讲。”
我无法,只得坐到他的旁边,我刚想伸手抽走他手里的书,却见他一把将书丢在一边,将我扯进了怀里。
“皇上,”我不由地伸手顶住他的胸口,笑嗔道,“说事情便好生讲,这是做什么?”
“怎么,这就不能讲事情?”元昶笑道,“朕且问你,今儿见了母后,可说什么好呢?”
“母后还不是怕你心里不自在,”我用手指拨弄着他的前襟,轻声假意劝道,“皇上别再扭着了,慕瑾月的事,这么久也该气儿消了,皇上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了不起,从今儿以后不去见慕瑾月就是了,可母后那里……皇上就是为了臣妾,也别再不痛快了。”
“怎么?”元昶皱了眉头道,“母后又为难你了?”
“哪儿的话!”我略作掩饰,稍显委屈地道,“母后是亲慈,哪里有什么为难不为难之说!只是这后宫不安,总是让臣妾心中不踏实。若是让那些心怀鬼胎的小人利用了,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元昶有些歉意地一笑,只是轻轻把手放在我的小腹上,道:“玉儿,亏得有你……”
景怡宫。
宫女们在外殿里忙忙碌碌地穿梭,然而却很少听得有说话声,甚至连脚步声也难得,只有下人们悉悉碎碎的衣服声,才向主宾昭示着今日不同寻常的宴飨。今日的菜品的确是素淡了许多,想来太后还是费了不少的心思。然而席间并不见元昶开口多说些什么,故而这晚膳用的也是索然无味。
然而让我惊讶的是,前些日子里身体一向不大好的太皇太后,竟也被太后邀了来。这次,太皇太后还是很给太后的面子,一面暗地里劝元昶说话,一面又饶有兴致地将太后刻意准备的菜品夸了又夸,捎带着还顾全了我害喜不能多食的短处。
“皇上,”太后笑着开了口,“听说前一阵子,承泰骑马摔伤了。哀家这阵子身子也不济,竟没能亲身去看看。”
“母后身子不好,儿皇当以天下养,孙子们的事情并无多要紧,母后不必挂心。”这便是元昶一板一眼,却又索然无味的答话。
“母后不必担心,”我见状,忙陪笑道,“泰儿不过是扭伤了脚踝,也没得伤筋动骨。母后安心便是。”
“皇后这话说的是,”太皇太后开口道,“不过如哀家这般上了年纪的,究竟是心疼孙子,到底还是打发人去瞧瞧才好……皇后,今日身子怎样了?哀家瞧你这样子,这一次,恐怕是个公主。太后,你说呢?”
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忙吩咐给太皇太后布菜。
“那孙儿就借着皇祖母和母后的吉言了。”元昶笑道,他尽管冷然地对太后,却是仍旧要给太皇太后的面子,“孙儿已经着礼部议名了,若是公主,便取‘昭’字排辈。”
“可是‘倬彼云汉,昭回于天’之意?”我笑问道。
“正是,”元昶点头道,“昭者,明也。故又可表示我大齐国必定是朗朗乾坤。”
太后和太皇太后也纷纷称赞。
然而元昶的气性或许就是那么地高,不管晚膳中如何地交杯换盏,太皇太后如何地百般周旋,就算再加上我在一旁不冷不热地劝和。元昶依旧是一付淡淡然的表情。我的身子本就不适,勉强撑了一个时辰,害喜的劲头却越发地严重了。待到最后的八道点心捧上来,我实在支持不住了。元昶见状,连忙凑了过来。
“也罢,”太后忙道,“玉儿的身子不大好,不如就把这点心分了攒盒,送到坤成宫去。”
“既这么着,哀家倒也有些乏了——原是你今天这晚膳备得齐全,这些年,哀家向来也没进过这么些。”太皇太后也插进来道,“现在,倒想找个地方歪上一会子。”
“母后说的是,原是媳妇大意了,既如此,倒是早些散了得好。”太后道,“兰瑛,叫下人来,把这些个点心都分了攒盒,给景安宫、勤政殿、和坤成宫都送去,对了,坤成宫那里不要漏了两个皇子。”
我心里暗暗吁了一口气,心想这母慈子孝的戏终于演完了。抬眼看看元昶,他脸上带着一抹与我有些相似的笑意,略显无奈地耸了耸肩。
“二皇子今日的脚伤如何了?”我和元昶没有直接回寝宫,先去了敛心馆看泰儿。
“回娘娘的话,”泰儿的乳娘贾嬷嬷回道,“二皇子今日的脚伤倒好,不过却有些发烧。”
“传太医了么?”元昶有些担心地问道。
“回皇上,太医已经瞧了,说二皇子前些日子摔伤的时候,着了些风寒,倒没甚么大事。”
“罢了,本宫还是瞧瞧去吧。”我说着,和元昶一起走进了内殿。
承泰虽躺在床上,但气色倒也不差,让我有些好笑的是,这孩子手上竟然还捧着一本书——这倒也算了,但这孩子大约是听到了我们的声音,才抓起本书看——因为,他把书给拿倒了。
“得了,得了。”我连忙上前抢了一步,按住泰儿,让他莫要下床请安,一边又抽走他手里书,免得元昶看见,“病里还这么着,若说用功也不在这一时。母后问你,今日可好些了?”
“回父皇母后,儿子好多了,就是时常有些冷。”泰儿眼尖,已经看到了元昶,回话也规规矩矩的。
我担心地叹了一口气,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仍然觉得不放心,刚要开口说什么,只听得元昶道:“《资治通鉴》,你什么时候开始看这些东西了?莫不是又在这里装样子……”
“以后收了心,好好把伤养好才是正经。”我连忙打断元昶的话,暗地里回手捏了元昶一下,道,“你身子这么弱,总是叫母后悬心。罢了,今儿天色晚了,你早些睡罢。贾嬷嬷,夜下有什么事情,即刻去本宫那里回奏,听到了么?”
下人们连忙答应,我见一切已经料理妥当,忙转身半拉半拖地将元昶带了出去。
“你又拦着!”元昶进了寝宫,待更衣罢了,支走了下人,便有些赌气地坐在床上道,“朕跟你明说了,以后朕再管教儿子,你少拦在里面!玉儿,你向来识大体,怎么这事情就是不开窍。朕的儿子以后是要□□治国的,你总是这么娇纵着他们,将来迟早是要出祸患……”
我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半晌,元昶大约是累了,这才气哼哼地闭了嘴。我见状,轻轻笑道:“说完了?”
元昶这回是真要生气了,狠狠地瞪着我。
“好了好了,原是臣妾的错。”我笑道,“可泰儿正生着病呢,总这么计较着,再将这孩子弄出大病来。况且,”我拉过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笑道,“我们女儿可都听着呢,若是被你这个父皇吓破了胆,将来和皇上不亲近,到时候,还不是皇上不自在。”
“狡辩。”元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但我在他脸上却看到了笑意。果然,他翻手抱住我,佯作生气道:“朕可告诉你,将来公主和朕不亲近,朕可找你算账。”
我靠在他的怀里,心满意足地蹭着他脸颊,孰料元昶竟然叹了一口气,说出了一句让我有些害怕的话。
“朕对母后,是不是太过了些……还劳得太皇太后费心,让你夹在中间受委屈……”
仿佛一股寒气从我的心底窜上来,看来太皇太后说得没错:他,和太后,才是所谓的血亲。我这个外人究竟能有几分力道,竟敢离间他们母子!疏不间亲,疏不间亲,我该怎么办呢……
“想什么呢?”元昶也轻轻地蹭着我的脸颊,柔柔地问着。
“当然是我们的女儿。”我忙回过神,搪塞道,“你说,她会长的像谁呢?”
“像你最好,国色天香,风华绝代。若是像朕呢,自然也是不差的……”他说着,声音越发地低了,末了,竟有些迷离地吻上了我的额头。
“哎,皇上!”我忙提醒他,“臣妾身子沉,现在可不成。”
“朕知道,知道。”他半晌才微微睁开了眼睛,喃喃道,“但见了你……”
我扑嗤一笑,方欲说什么,只听得小顺子在门外叩道:“皇上,娘娘,出事了!”
“是泰儿么?”我心下一凛,一下子直了身子。
“回皇上、娘娘,是太皇太后!方才景安宫的宫女报说,太皇太后不好了!您和娘娘赶快过去看看吧。”
“什么叫不好了?”元昶也十分急切,立时抓了一件外衣披上,高声问道,“进来说清楚!”
然而我却很快理解了这话其中的含义,太皇太后的身子我是清楚的,这么说,她真的是大限到了么?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呢,今日晚膳的时候,明明还不至如此,难道说……
“快,快!更衣!”我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也不顾方才元昶说了些什么,抖抖地下了床,却差点踩空了脚踏。幸而元昶一把拉住我,他也异常慌乱地道:“看小心些!你身子沉!摔着没有,啊?”
我虽心里有了些揣测,但仍旧是不放心。元昶看到我如此地慌乱,便以为我是过于担心太皇太后的身子,忙安慰道:“上了春秋的人,这也是常有的事,你不用担心。芷若,快进来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