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天之上（四）

潇湘潭边，柳枝已经发出了嫩芽，平静的水面映出几只黄鹂鸟从天空掠过。

这样的初春时节，在有些人的心里却还像冬日。

通往霓裳楼的石桥上有两个人影晃动。

左韶舞赵峻岭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美人，嘴里塞满了口水，他咕噜一声咽了一口，像只发现了食物的苍蝇搓着手道：“云娘，上次跟你说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云娘冷着脸道：“右韶舞，没什么好考虑的，没什么其他事的话，我要先走了。”

她扭头便要走，赵峻岭岂肯罢休，一个箭步岔开双手挡住了云娘的去路。

“云娘，别这么冷淡嘛，你的事我跟我哥说了，不就是杨俊宝嘛，那个奉銮的位置迟早是你的。”赵峻岭嬉皮笑脸地说。

云娘闻听此言，身子便僵住了，奉銮的位置她倒是不在乎，要是能让杨俊宝失意……想到这里心头便涌起一阵阵快意。

“怎么样，你若答应了我。”赵峻岭看到云娘有些犹豫，一只黝黑手便朝云娘的腰间伸去。

“你们两个都还在啊！”

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那是杨俊宝。

赵峻岭赶忙把手抽回来，云娘白皙的脸庞一片绯红，低下头看都没看杨俊宝一眼，绕开两人匆匆离开了。

“她这是怎么了？”杨俊宝望着云娘的背影问。

“没事，没事，说是有个俳长在等她排新舞。”赵峻岭干笑两声。

“师兄，你回来了。”胖乎乎的洪喜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冒了出来。

赵峻岭被吓了一跳，心想这家伙怎么神出鬼没，刚才跟云娘的对话不知他有没有听到。

“师弟，你来的正好，我们正好商量一下新人的事。”杨俊宝就往霓裳楼那边走。

洪喜颇有深意地望了一眼赵峻岭，也跟着走了过去。赵峻岭有些尴尬地站了一会，一跺脚也跟了上去。

华钢从镇抚司出来，心里像是压了块大石头，这些年在锦衣卫虽然办了很多大案子，他看得很清楚，锦衣卫只是皇帝的狗，真相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想要什么。

他心烦意乱地到了自己家门口，新婚的妻子平日里都会在门口迎他，今日却不见人影。

他带着疑惑跨进家门，转过影壁却听到厅堂上有说话的声音，才知道是岳丈来了。

“钢子，家里怎么使唤丫头都没有，这些事怎么能让嫣儿来干呢？”华钢一进门，李清劈头盖脸地数落起来。

华钢默默地听着，也没有反驳。

“爹爹，家里这些事我能干得了。”李嫣辩解。

“钢子，你好歹也是个锦衣卫的试百户，怎么能让妻子干下人的活儿。”老爷子还是不依不饶。

“对了，对了，爹爹，今儿个娘让你给我们带了点什么啊？”李嫣见华钢有些发怵，岔开话题。

李清一拍额头，“差点把正事给忘记了。”

说着便取过食篮，一盒一盒地变戏法一样拿出了许多李嫣爱吃的食物，华钢心里感叹这篮子看着不大，还挺能装。

李嫣朝他使了个眼色，华钢赶忙过来低着头把东西一样样收好，只听两父女又开始聊天。

“爹爹，教坊司近来可好？”李嫣随口问。

“自从你师兄执掌教坊司以来是越来越有声有色了。”李清的语气里颇有些怨愤。

“爹爹，师兄有什么做得不好？”李嫣疑惑地问。

李清摇了摇头道：“你师兄可能干了，上任以来，重新考订了唐宋旧制的祭礼，重新排演了大宴的曲目，又从民间搞了许多新奇的玩意，深得皇上的喜爱。”

“我怎么觉得您酸溜溜的。”李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李清老脸一红，道：“你师兄本事大了，不需要我这个老家伙罗。”

李嫣抿嘴乐了，“长江后浪推前浪，您也该歇歇了。”

李清哼了一声，“你师兄是能干，可是没了我这老家伙帮他上下疏通，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哦。”

“是，是，是，这教坊司哪能离了您这三朝元老啊。”李嫣笑着说。

“对了，你师兄说最近教坊司要排新戏目，到时候也叫你去瞧瞧。”李清转过头来对着华钢说：“钢子，你陪着去，嫣儿一个人，我不放心。”

“是，岳丈。”华钢点头应承。

“好了，我要走了，钢子，你多照顾着点嫣儿。”说着李清就站了起来。

“爹，我送送你。”李嫣也站了起来。

李清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不用送了。”

“还是我送吧。”华钢赶忙过来把李嫣儿按下，自己送李清出门。

两人绕过影壁，李清偷偷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叠宝钞塞给华钢。

“这些你拿着，赶紧去找个使唤丫头，总不能让嫣儿一个人操持家务。”

华钢脸一红，迟疑道：“知道了……岳丈。”

李清看了一眼华钢，暗暗叹了口气：“你也别送了，赶快回去吧。”

华钢看着李清的背影，觉得他有些落寞，感觉自己好像偷了人家的宝贝却没有好好珍惜。

时光飞逝，转眼又过了半月有余。

这日，天光刚刚微白，华钢家的门就被敲响了。

华钢赶忙起身开门，原来是岳丈李清家的小厮福喜。看着一脸焦急的福喜，华钢忙问出了什么事了。

福喜告诉华钢昨夜教坊司出了人命案，李清差他来叫华钢去帮着勘验一下现场。

华钢急忙回屋跟李嫣交代了一下，李嫣一定要同去，华钢花了好半天劝住她，这才随着福喜赶往教坊司。